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汙濁。雖高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蓁蕪,聖門之蔽塞,辟之而後可以入道。”先生進將覺斯人,退將明之書。不幸早世,皆未及也。其辨析精微,稍見於世者,學者之所傳耳。先生之門,學者多矣。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賢愚皆獲其益。如群飲於河,各充其量。先生教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灑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學者舍近而趨遠,處下而窺高,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也。先生接物,辨而不問,感而能通。
教人而人易從,怒人而人不怨。賢愚善惡,鹹得其心。狡偽者獻其誠,暴慢者致其恭。聞風者誠服,覿德者心醉。雖小人以趨向之異,顧於利害,時見排斥,推而省其私,未有不以先生為君子也。先生為政,治惡以寬,處煩以裕。當法令繁密之際,未嚐從眾為應文逃責之事。人皆病於拘礙,而先生處之綽然。眾憂以為甚難,而先生為之沛然。雖當倉卒,不動聲色。方監司競為嚴急之時,其待先生率皆寬厚。設施之際,有所賴焉。先生所為綱條法度,人可效而為也。至其道之而從,動之而和。不求物而物應,未施信而民信,則人不可及也。
18.明道先生曰:周茂叔窗前草不除去,問之,雲:“與自家意思一般。”
19.張子厚聞生皇子,甚喜。見餓莩者,食便不美。
20.伯淳嚐與子厚在興國寺講論終日,而曰不知舊日曾有甚人於此處講此事。
21.謝顯道雲:“明道先生坐如泥塑人,接人則渾是一團和氣。”
22.侯師聖雲:“朱公掞見明道於汝,歸謂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個月。’”遊楊初見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侍立,既覺,顧謂曰:“賢輩尚在此乎?日既晚,且休矣。”
及出門,門外之雪深一尺。
23.劉安禮雲:“明道先生德性充完,粹和之氣,盎於麵背。樂易多恕,終日怡悅。立之從先生三十年,未嚐見其忿厲之容。”
24.呂與叔撰明道先生哀辭雲:先生負特立之才,知大學之要。博文強識,躬行力究。察倫明物,極其所止。渙然心釋,洞見道體。其造於約也,雖事變之感不一,知應以是心而不窮。雖天下之理至眾,知反之吾身而自足。其致於一也,異端並立而不能移,聖人複起而不與易。其養之成也,和氣充浹,見於聲容。然望之崇深,不可慢也。遇事優為,從容不迫。然誠心懇惻,弗之措也。其自任之重也,寧學聖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而成名。寧以一物不被澤為己病,不欲以一時之利為己功。其自信之篤也,吾誌可行,不苟潔其去就。吾義所安,雖小官有所不屑。
25.呂與叔撰橫渠先生行狀雲:康定用兵時,先生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許。上書謁範文正公,公知其遠器,欲成就之,乃責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於兵?”因勸讀《中庸》。先生讀其書,雖愛之,猶以為未足。於是又訪諸釋老之書,累年,盡究其說。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嘉佑初,見程伯淳正叔於京師,共語道學之要。先生渙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於是盡棄異學,淳如也。晚自崇文移疾西歸。橫渠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其誌道精思,未始須臾息,亦未嚐須臾忘也。學者有問,多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已,聞者莫不動心有進。嚐謂門人曰:
“吾學既得於心,則修其辭。命辭無差,然後斷事。斷事無失,吾乃沛然。精義入神者,豫而已矣。”先生氣質剛毅,德成貌嚴,然與人居久而日親。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
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語人。雖有未諭,安行而無悔。故識與不識,聞風而畏。非其義也,不敢以一毫及之。
26.橫渠先生曰:二程從十四五時,便脫然欲學聖人。
《近思錄》後序·提要
朱熹後序
淳熙乙未之夏,東萊呂伯恭來自東陽,過予寒泉精舍,留止旬日。相與讀周子程子張子之書,歎其廣大閎博,若無津涯,而懼夫初學者不知所入也。因共掇取其關於大體而切於日用者,以為此編,總六百二十二條,分十四卷。蓋凡學者所以求端用力,處己治人之要,與所以夫辨異端,觀聖賢之大略,皆粗見其梗概。以為窮鄉晚進有誌於學,而無明師良友以先後之者,誠得此而玩心焉,亦足以得其門而入矣。如此然後求諸四君子之全書,沈潛反複,優柔厭飫,以至其博而反諸約焉,則其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庶乎其有以盡得之。若憚煩勞,安簡便,以為取足於此而可,則非今日所以纂集此書之意也。新安朱熹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