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剛步上台階，身後便傳來一道聲音。
“侯爺”
越過張良的肩頭，我的目光停在那個一身黑色勁裝的男子身上，他跪在雪地中，身姿挺拔。
“這個人……。”
“影”
張良接口，轉過眼望了那人一眼，回頭淺淺一笑：“他便是阿若熟悉的那個影！”
“可是他曾經替亞父……。”
張良垂下眼睫，長長的黑睫好似扇子一般投影在秀氣的鼻梁：“他從來隻替良辦事，至始至終隻是聽命於良！”
隻聽命於張良，我愣住了，開口道：“也就是說他在亞父那裏都是子房的意思，他其實是漢軍的細作！”
張良抬起頭，眼神安寂平靜，就是這樣無聲卻說明了一切。
我垂下眼瞼，苦笑：“那日鴻門宴之前，我在楚營帳內下毒，耳邊有人提醒我帳內有伏兵，是他吧！”
張良不語，我繼續道：“楚營宴會，子房其實都知道的，項王那杯酒內有毒，但是你卻由著範增折騰，子房是想讓範增以為自己得手了，其實一切依舊皆在子房掌握間，是嗎？甚至連範增如此信任的影也是……。”
抬起頭，影已經消失在苑內，我停了話，外麵的寒雨又開始變成了一小團一小團的清雪，他隻是立在木廊下，靜靜的望著我，雪一團團的落下，落在他的發上，鬥篷上，好似一個雪中玉人。
我呼出一口氣，白茫茫的氣瞬間消失在雪間，目光不自覺移往遠處的蒼穹：“那日彭城大戰，那個在馬車外稟告的人，那個不願露麵的男人是他，當我在街頭茫然無措，出聲引導的人也是他，對嗎？”
張良不說話，隻是定定的望著我，眼眸好似子夜一般，虛渺深邃。
“還有，在韓信帳外守著我的那個兵士……。”
“也是他”張良終於開口了，垂下眼眸，睫毛微顫，爾後抬起眼，靜靜望著我，輕聲道，“阿若可怨良瞞你……。”
白乎乎的氣隨著他的開口，飄散開來，慢慢隱入雪花之間。
“我……。”
話還未說完，突然手腕間發出一道強勁的光線，一點沒有預兆的。我瞪大眼，抬起頭。
“阿若”
張良萬年不變的平靜表情微微變色，快步走來。
“阿若”
“子房”
我手忙腳亂的扯著手鏈，妄圖將他扯掉，心內莫名覺得恐慌：“子房，子房，這個手鏈……。”
“阿若”
張良快步過來，衣袍鼓風，將我擁在懷裏，好似從空中飛臨的仙人，我隻覺得眼前耳畔衣袂翩躚。
莫名安心了！
“阿若，良定讓你回來……。”
莫名相信了！
“子房，我相信”
張良的手微微收緊，光點微微散著，瞬間籠罩了全身，我閉上眼，就在我抽離這個時代之時——
“娘親……。”
“辟疆”
我張開眼，失聲回頭，但見身後的門緩緩打開……
眼前的畫麵瞬間消失，雨夜，長長的木廊，古色古香的木門，苑內流水桃花，以及那個眉目如畫的男子，全都消失了。
心，好似隕落的石頭，徹底空落。
在黑黑的空洞內漂浮了許久，突然眼前一亮，睜開眼，我又回到了當初送我去的機器裏，趴在機器玻璃門上，茫然的望著機器外相互擊掌的歡慶，心底荒蕪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