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人見驚駕了太後,忙道:“太後,如此盛典的節日,太後還是先行回宮,這裏交由奴才上報總管太監處置,太後切勿因此驚駕了,奴才擔當不起!”
太後手持龍頭杖,隻見她一戳那龍頭杖,喝問道:“出了什麼事不可讓哀家知道的?還想掩飾過去麼?”說罷見眾人都跪地不敢言語半句,便問道方才那來報告的宮人,道:“這寶華堂不是杏妃在此思過嗎?這杏妃鬧出了什麼動靜?”
一旁的寶熙兩手緊拽握成拳,緊緊盯著那宮人,隻見那宮人道:“正是杏夜貴人……她……她……”
“她怎麼了?!你倒是快說呀!”寶熙急不可奈地上前拽了宮人的前襟喝問道。
宮人結結巴巴了道:“杏夜貴人她……白綾懸梁了……”
寶熙一下子癱軟在地,太後見狀,莫不痛心疾問道:“好端端地怎麼懸了梁了?”
宮人支吾了道:“聽杏妃的婢女道是皇上下了一道口諭,讓杏妃即刻出了皇宮,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所以這杏妃一時想不開便尋了短見。”
太後歎息道:“讓她思過,便是思過出這麼一出來了!既然皇上已容不下她,讓她走也是給她一條生路,她去硬往死路尋去!哀家方才還替她憐著惜著,可見,也是憐錯了人,用錯了情,快命太監總管將這寶華堂清理幹淨,那杏妃……便按宮階的排分下葬罷了,這麼好端端的燈市節,淨給這些事兒給攪混了!寶熙,你扶哀家回和禧殿去,哀家方才這一出殿,便折騰出這麼許多事兒來……”
宮人忙跌跌撞撞地去了,而寶熙卻聽得太後的聲音如若天外傳來那般飄飄渺渺,太後見寶熙神色有異,忙道:“寶熙,寶熙,杏妃一死也算是替皇家做了一件好事,起碼大家眼前落得幹淨,你父皇與你之間再沒有她礙著,這時日一過,你父皇一樣疼你如昔!”
寶熙卻已是五雷轟頂,任太後哪般說來均是字字句句如刀紮在心頭肉尖,他苦澀逼出一笑:“他……是非整死她不甘心的!不!他也要整死我他才甘心!”
太後聽罷,隻覺一悚,眼前少年已非昨日那個調皮的皇孫,眼前的寶熙卻是雙眼怒火熊熊,雖則麵如冠玉,卻如被仇恨燒得一碰即碎的璃,隻恨不得將全身力氣皆發散出來方才是解脫。太後忙道:“寶熙!不許你如此胡說!他怎麼也是你的父皇!他怎會有害你之心?”
寶熙地仰天大笑:“他若不害我,又怎麼會讓杏夜尋了死路,隻有逼死了她,見我活得沒個人樣,他這樣才開心!他這樣才開心啊!”
“啪!”太後一揮手,一記熱辣的巴掌落在寶熙臉上。
寶熙一怔,太後隻是恨鐵不成鋼,道:“寶熙!你糊塗呀!我看你也要進這寶華堂去好好思過了!太過份了!”說罷便拐著龍頭杖由宮女扶持而去。
寶熙跌坐在地,這冷硬的腳下青白玉磚,竟如此冰冷,凍得寶熙簌簌而抖,便是這玉磚,她也曾親腳踩在上麵,而通往前方的竟是無可回顧之路,猶還記得,她怯怯地藏身在那他稱作父皇之人的身後,一襲潔白輕紗,如若天人降臨,他當下怔忡,神魂出了竅,而當時他還是年方十七的陽剛男兒,當下隻覺九天傾下銀河,直澆了他一身星光,自始,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他都留心記取,而十七歲男兒如若初生牛犢不怕虎,為了這淺顰嫣笑,他不願再躲藏著去後宮偷見她一麵,他起誓要娶她,兩情相悅,再無法顧忌家法倫理,直至宮中流言沸沸揚揚。直至事畢敗露,父皇氣急敗壞地趕到後宮,看到他與她噥噥軟語,便龍顏大怒,將她遣往了寶華堂思過懺悔,而他則被禁錮於寢宮不得私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