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那老者嘴刁性戾,念慈一時間想不出做哪些飯菜可讓這老者進食。

慧心一旁說道:“念慈,你做的那道同心蓮葉間的丸子我們最愛吃了,你做給那位施主吃看看,興許他吃得好吃,胃口大開呢。”

也罷,念慈趁著清早,露水濃時便親自去菜園子摘下雪白蘿卜,這清晨裏的蘿卜夠新鮮,回來後去皮,切細,細如絲屑,勾粉放料,仍是以炒後的菇碎作餡,揉搓一翻,一個個丸子雪白喜人,卻是內裏大有乾坤。大火蒸熟,這丸子需一出鍋便就著熱燙吃下去,方能得其鮮味。

念慈忙夾了幾隻端去,老者麵色陰沉,道:“蘿卜不夠甜,蒸的時候鮮味也漏掉了,不好吃,端走!”

念慈納悶地說:“這是早上剛摘的蘿卜,怎麼會不甜?”說著她拈了一個放在嘴裏吃,這甚至比以前做得更鮮了,怎麼會……

老者別過臉去,道:“就這樣的菜,讓我吃!告訴你吧,早上的蘿卜吃了一夜露水,鮮是鮮,但水份太多,就不甜了,要摘蘿卜,前一天不能淋水,第二日下午方可采摘,經過一天的日曬,水份蒸發已經差不多,水份沒有了,自然夠甜,你這丸子已沒有了菜本身的香甜,隻有佐料調出來的味,菜已經死了,況且你蒸的時候,破鍋爛蓋,把蒸汽都揮發了,鮮味跑了大半,更加難吃!”

念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沉默稍會,老者卻道:“不過,炒的菇碎夠香,以清爽掩藏裏麵的濃香,叫吃客一個驚喜,構思不錯,芫荽也必須要夠水靈,切碎了撒上去,把味吊起來,這道菜,你隻做成了一半,蘿卜你就完全糟蹋了。”

念慈一一記在心裏,見他不說了,便問:“那火候呢?”

老者緩緩道:“火候當然要控製好,火不夠,蘿卜還有泥腥味,吃著不爽,火過了,又太熟,一咬下去全都是爛東西,根本不經牙齒一番咀嚼品嚐。火必須要控製在丸子柔軟而韌性十足的時候,用筷子捅捅便知其柔韌程度,隻不過隻可以開一次鍋蓋,最嚴的要求是不許開鍋蓋,蒸了直接端桌上,一掀蓋張嘴就吃,這才是極品丸子。”

老者繼續道:“做一碟好菜,無非是選料、調味、配料、火候和工具上下功夫,無論葷素菜,萬變不離其宗,每一樣你都精亦求精、恰到好處時,你便算得上是上道了。選料又講究跟醫術上的望、聞、問、切相差無幾,看菜的顏色、聞菜的味道、嚐菜還有摸菜,比如瓜類,你需要拍打,聽其回音,便知內裏情況如何。這必須要多年的功夫與經驗結合,你慢慢著琢磨,不厭其煩地反複試,加上配料上和口味上創新獨特,那你便可以勉強可上台麵了。”

念慈聽罷,卻笑道:“施主如此精於廚道,與我所猜測的身份真是相差無幾,不論施主之前如何精啖美食,小尼卻認為,食之初乃為裹腹,如果食物隻一味講究精致、爽口,而不事飽腹,恐怕是本末倒置了。唯有溫飽後,才將精與美融通於衣食,而非挨凍忍餓裏隻事浮華。”

老者聽出念慈所言說的正是他,婉轉中卻含話鋒,卻也道理言之鑿鑿。緩了緩臉色,道:“若非今日落難,我這張嘴從不苟且吃如此難吃的東西,方才你所言不無道理,罷,就勉為其難吃一口。”說罷,拿了筷子夾了隻丸子送入口中,咀嚼幾下便囤圇吞棗,吃罷又道:“我這便是食之初,是為飽腹,粗陋之食,浪費了這心思與材料!暴殄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