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俠與他私下交流,他承認自己的平仄知識非常淺薄。但就認為一聲的意境更美,甚至在課上這麼講過,學生們都很認可。
小俠早有準備,辨音釋義與他詳說:重為平聲時,意為複也、疊也。然而花繁葉茂,並不能體現出下雨的意味。春風桃花重、夏蛙水花重、秋香菊花重、冬雪梅花重。四時之景不同,有雨無雨皆如此。
隻有重為仄聲時,意為厚也、輕之對也。雨水沾在花朵之上,露水盈花。方才體現出雨,春夜喜雨,重點實在雨,而非春景。況且,去聲的著眼點是一朵花,這個論述小俠也是不認可的。一場雨一下,當然所有的花都重了。
而且,在課堂這個地方,麵對的是一些小孩子,老師的權威是不容置疑的。很有可能,學生隻是來揣摩老師的意思來給出一個讓老師滿意的答案而已,並不是真正理解,也沒有真正去思考問題的本質。
終於辨明了道理,小俠的建議得到了他的認可。小俠也在交流之中,向這位老教師學到了很多教育方法。互有裨益。
正是因為這樣不斷的答錯,不斷有思潮碰撞。才讓這道題的效果,又提升了一個層次。
這日又遇一佳問:“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去聲)多少行(平聲)人淚。換了兩個讀音,這句詞非但仍然讀得通,而且我覺得更有氣勢!
鬱孤台下清澈的江水,中間夾雜著多少行,人們因為感懷中原淪陷而流下的眼淚!行人,總覺得有種若有似無的虛幻感。但一行一行的江水,是看得見甚至是摸得著的。
這樣的江水裏夾雜了一行一行人的眼淚,表達的又是一種怎麼樣的悲憤之情啊!淚撒盈江,又是出於怎麼樣的深仇大恨、家國憂思!
僅以孤陋之見,博君一粲,倘有前輩已經發現,就算是小生班門弄斧好了。詩學貴在多解多意。當然,若有不妥之處,還請指正。”
小俠答曰:“何謂夾雜?中間的間作夾雜解,是《口技》中的“中間力拉崩倒之聲”。但你要知道,這個夾雜是有分明之意的。也就是說,你分得清楚什麼是人呼、兒哭、犬吠、也分得清什麼是崩倒之聲。而這裏,你是無法分辨什麼是清江水,什麼是行人淚的。故不能用夾雜之意。除非你的行人淚是有顏色的。
此句也是從五言句發展而來,所以不可二三二斷句,這是個硬傷。
就算不論斷句。行一點也不虛無,根本不是路過的意思。這個行就是南渡的意思。南渡的人,在這裏要留下多少眼淚啊。《鶴林玉露辛幼安詞》條雲:“蓋南渡之初,虜人追隆祐太後禦舟至造口,不及而還。幼安自此起興。”並不是隨便路過,隨便哭哭。所以,後麵自然而然地西北望長安。
當然,你的詩學貴在多解多意,我認為是很好的想法。然而,有發散,自然要收斂。就會收獲頗豐。”
幾月以來,多有要拜師之人。小俠皆一一拒絕,並以平輩論交。
雨後詩芽:“對個對聯:大雪湖邊釣鱈魚。”
小俠當初推算此人,其竟隱隱有蒙蔽天機之能,略有阻礙,但終得之。
這位雨後詩芽,真名劉偉,正是聖帝劉通最小的皇弟,人稱劉黃書,哦不,劉皇叔。自稱劉偉聖尊,如今在南火離州。
雨後詩芽自創的四聲喜全遞理論。他寫的句子都是符合這個四聲俱全,並且依次使用的理論的,他認為這樣的句子才是最完美的。小俠與他交流,也是按他的理論。此理論雖多有打破常規之處,卻是很有道理的。
然而,此理論還是有破綻,因為他隻注意了變,而沒有注意不變。小俠認為,一句之中隻須四聲具備,而不必依次使用;或者,一聯之中,一句可以不變,另一句則盡變之。
雨後詩芽最終一定能夠豁然開朗的。即使很多人去嘲諷他,小俠也經常會用些奇怪的句子去惡心他。這都無妨他的心境,也無妨他與小俠深厚的友誼,他永遠在走著。《易經》一句“自強不息”足矣。
小俠就很喜歡跟這樣的人討論問題。他自己在不停地上山,你也不停地上山。有時候停下來互相切磋,都會有長足的進步。
小俠:“鱈魚是一種海魚啊!”
答曰:“總有幾條調皮的鱈魚跑到湖裏玩的。或者先在海裏捕撈鱈魚,或者先買鱈魚,再放生到湖裏。”
小俠:“海魚放生到湖裏。你怎麼不把它們放生到岩漿裏?
答曰:“再往湖裏撒點兒鹽。”
小俠:“還撒孜然呢,稍改其字對之:
溫良府外烹糧米,
大雪湖邊燴鱈魚。”
其實,小俠還是留了一手,他怕這雨後詩芽想不開。若小俠對“溫良府外溫糧米”,他就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