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3)

第7章

“玲瓏!”

桂玲瓏一驚回神,手中的棋子險些墜落盤上。抬眸看向對麵正關切地注視著自己的父親,俏顏有一絲赧然。玲瓏這是怎麼了?好幾天了總是這樣魂不守舍的,下棋的時候竟然分神,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

桂雲亭捋須,疑惑地看著女兒,“玲瓏,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不,沒有。”玲瓏長長的眼睫低垂,對父親眼中的探詢視如不見,避左右而言他,輕輕放下手中的棋子,輕笑道,“一子解雙征,爹爹小心了!”

桂雲亭收回視線,蹙眉全神貫注於棋盤,完全忘了方才心中的疑惑。

玲瓏暗出一口氣,桑律呂,你這該殺千刀的卑鄙小人!一抬眼,看到大管家胡二快步進了祈春院,心中微疑惑,什麼事這麼急?

胡二走到未央亭前恭敬垂手稟道:“老爺、七少爺,六姑爺來訪!”

流年不利,那個混蛋竟然還敢出現!玲瓏杏眸暈染一層怒氣。

桂雲亭未察覺身邊人的異態,喜道:“快快請到正廳!”

胡二還未答話,便聽身後傳來一聲低笑,“不必麻煩了!”

桑律呂素衣華服,翩然出塵,涼薄的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之態睥睨群倫。他直直望向雙目若噴火的玲瓏,唇邊笑意愈深,對著桂雲亭深施一禮:“小婿見過嶽父大人。不克前來,冒昧打擾,還望嶽父大人恕罪!”

“賢婿前來,老夫高興還來不及,何來打擾之說?賢婿不必多禮快快請起!”桂雲亭嗬嗬笑道,伸手攙扶。

桑律呂順勢而起,看向玲瓏道:“想來這位便是七弟?”語氣間刻意加重最後兩個字的發音。

桂雲亭順著桑律呂的視線看向身邊男裝打扮的女兒,對二人眉目間的暗濤洶湧很是詫異,玲瓏向來談笑用兵,即便身處極不利的境況也能泰然自若,何時曾顯現過這般明顯的怒意?聽得桑律呂說話,不及細想,忙回應道:“賢婿還沒見過,他與玲瓏是雙生子,相貌幾無分別。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來,亭中說話。”

桑律呂謝罪入亭,徑坐在二人之間,淺笑道:“嶽父大人和七弟好大的雅興!”

“秋日漫漫,一時之娛罷了!”桂雲亭捋須嗬嗬直笑,對這個女婿左瞧右瞧都甚是滿意,暗讚晚翠的好眼光。隻有這樣的人品相貌方配得起他眼高於頂機智百變的女兒,也惟有女兒方能鎮得下他睨世的孤高。二人在一處竟是誰也遮壓不下誰,各擎半邊的風華,獨顯傲然的神采,不多不少恰恰巧巧配得好一個圓!

瞧律呂看向玲瓏的眼神態度,多半是看穿了雙生子的假相,分明曉得麵前坐的是一位女嬌娥,而玲瓏忿然成這樣,怕也是因為從小到大從未穿幫的把戲乍然被人揭露的惱羞成怒吧!嗬嗬,分明是對對方甚為看重,卻又不自知,小兒女情腸,他這個優遊眾女間多年的情場老手豈有看不破之理!

“一子解雙征,好棋!”桑律呂讚道。

“是啊,老朽老矣,不是你們年輕人的敵手,賢婿代我來下一盤可好?”

“這怎麼敢當?”桑律呂微謙。

“有什麼當得當不得,你是我的半子,子代父下棋天經地義。來來!”桂雲亭當即起身讓座。

桑律呂不好再辭,一施禮坐在玲瓏正對麵,薄唇勾起淺淺一笑。

玲瓏惱怒更甚,隻不言語,眼睛注目著棋盤,更加不看向他。

桑律呂微一沉吟,拈黑子隨意落於一群白子之中,玲瓏一怔,這個小人聰明過頭,怎會如此下?這樣下法無異於自殺。抬眸戒慎地看他一眼,旋又低睫,慎重地思忖了會兒,將所有可能的步數在腦中演練一遍,他不可能贏,除非——“啪”一顆白子穩穩落盤,既然敢自投上門,就讓你有去無回!

桑律呂不緊不慢,似根本不懂棋般徑將黑子落於出其不意處,往往有自投羅網之嫌,他一子緊接一子越下越快。玲瓏卻由最初的自得意滿漸漸猶豫了起來,一步比一步下得慎重。

桂雲亭旁觀者清,桑律呂確非池中之物,這番置之死地而後生,舍得與不舍得間已見王者之風,確比自己高明百倍,令人心悅誠服。玲瓏這一局最好的結局便是和棋,端看律呂的讓與不讓了。微搖了搖頭,看了看正沉迷局中的兩人,這兩人分明就是絕配,世間再無比他們更契合的了!自己尋覓半生也求之不來的神仙眷侶卻被他們輕易得著,但願二人能拋卻傲氣,相惜相攜!掩不住心中的悵然,微歎口氣,揮揮手領胡二自出了祈春院。

玲瓏眉峰緊蹙,薄咬著下唇,不覺露出女兒嬌態,兩指輕拈著白子,思忖著最好的路數。

桑律呂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一身男裝未施脂粉,頭發向上高高束起,益顯得神清氣爽、卓爾不群。其實那日醒來後也有些後悔,原本是想懲罰她的不知羞恥,並未想到會有那樣的結果。自己竟然被怒氣衝昏了頭腦,情難自禁地與她有了夫妻之實。一切都脫出了原本的打算。但今日一見,結果也並非如想象中那麼壞,最起碼自己擊破了她一貫的淡然自若。

薄唇溢出淺笑,複審棋局。能走到這一步已是不易,但白子敗局已定,多走幾步不過是苟延殘喘,早早認輸是最好的打算,但總有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到最後關口決不鬆口,使盡心機地挽回頹勢,韌性可嘉,隻是有些不識時務。

玲瓏白子一擲,抬頭直視他道:“我認輸,再來!”

桑律呂眼露激賞之色,拿得起,放得下。莫怪能將當年一間不起眼的錢莊子短短幾年之內經營成今日的規模。

二人收拾棋子,重開戰局。夕陽西下,亭中光線漸暗。

玲瓏杏眸閃過一絲狡黠,抬眉微微一笑,一子下去一氣嗬成收拾舊山河。終於贏了!胸中暗舒一口悶氣。

桑律呂挑眉看一眼小小棋盤上的風雲變幻,和一盤,黑白子各擅一局,堪堪打成個平手!抬頭看向神采飛揚的桂玲瓏,她眼中晶亮的星芒閃爍著單純的喜悅。不自覺地被她染了好心情,一抹淡笑悄悄爬上一向冰冷不愛過多展露心情的狹長幽深的眼底。

玲瓏眼中微掠詫異,他未顯露僅藏眼底的笑意竟引發得她的心莫名的悸動。長長的眼睫低垂,旋又抬起,紅唇邊輕笑盈盈,此時自局中而出,方驚覺爹爹不知何時已去,而天色不知覺間已這麼晚了。

“桑大少爺親自登門造訪,並不單單隻為幾局無關痛癢的棋局吧?”

桑律呂亦笑,“素聞桂七少棋技高超,僅以十四歲稚齡便破了名聞天下的珍瓏棋局,贏得了一座錢莊的花紅,令人又羨又讚。就是說在下專為討教棋技而來亦不為過。”

玲瓏笑意更深,謙道:“桑大少爺棋技不俗,計略深遠,今日酣戰一場,棋逢敵手,甚是舒心快意。隻是天色已晚,改日玲瓏再向你討教。您但坐,恕玲瓏不能陪。”說著起身即邁出亭。

剛下得一層階,便聽後麵低雅的男聲響起,桑律呂心情甚是愉悅,多日來的擔心憂慮一掃而空,修長的指輕輕拂掠過眉,“在下除要向桂七少討教棋藝外,還有一事。”

玲瓏不轉身,淡問道:“何事?”

桑律呂唇角一勾,“尋妻。桑某禦下不嚴,家中的仆人個個都被豬油迷了心竅,這麼長時間竟未發覺主母不見。你說我是不是該向這位逃妻討教一下瞞天過海之術?”

玲瓏倏地轉身,怒道:“誰是你的妻子?”

桑律呂薄笑出聲,起身走至她麵前,站在略高一級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就算你忘了三書六聘明媒正娶之事,也不該這麼快就忘了那晚……”玲瓏忽抬手捂住他未竟的話,接觸處觸手灼燙,忙收回手,臉羞得通紅。

桑律呂輕抬起她火燒的容顏,低垂首在她耳邊揶揄低語道:“別說是我強逼,我記得你可也是愉悅得很。”

“你!”玲瓏惱羞成怒,一拳捶打向他。

桑律呂輕而易舉地抓住,一把將她攬進懷裏,在她頸間低笑道:“我要暫借貴錢莊金庫一用。”

“休想!”玲瓏想也不想地回絕,用力掙紮欲脫離他燙人的懷抱,“放開我,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