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小櫻)(1 / 2)

前幾天,晴信剛過了五十五歲生日,那天夜裏,我看見他正坐在窗前,出神地看著一盆已經凋謝的蝴蝶蘭。再過幾天就是除夕了,但廣州這種地方,一年四季都看不到雪,聽晴信說,我們以前是住在日本的,那邊的雪很美。而深夜才入睡並非他一向的習慣,那盆蝴蝶蘭我本來想要扔掉,又怕他舍不得,才藏在客廳裏的桌子底下,沒想到還是被他翻了出來。盡管在看那盆花,他卻沒點上燭火,大概是眼中看花,心裏在懷念著日本的雪吧。但他答應過我,我們會永遠住在這兒,隻要幸福快樂就夠了。

我們的家,裝飾得很簡潔,僅僅隻有一室與一小廳,小廳和臥室本是同一間,房間的中部用一排大木櫃隔開,勉強算作了兩間屋子,隻因衣櫃的其中一扇門是裏外打通的,才成了兩邊臥室之間簡單的出入口。此刻,雖然那扇門緊閉著,我卻不時的回頭朝那邊瞅上幾眼,每次看到的都是家具影子,帶給人沉重得像要立刻倒下般的壓抑感,大概是晴信這兩天帶著一幫弟子出外給詠春堂做宣傳,讓我一個人有點寂寞吧。

“晴信,不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望著夜空中的一鉤殘月,我的心有些顫抖,似乎有種想寫日記的衝動,盡管我一向不愛寫那些東西。“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可是除了你之外,我真沒有第二個可以祝福的人……”

燭火忽然熄滅了,我的心猛跳了一下,我似乎感覺,我丟失的記憶正在恢複中。

果然,她記起了一些事,晴信從前在日本時穿和服的樣子,也不知不覺就再次浮現在腦海。那時,我們似乎住在一個有很多山的地方,他是一位大戶人家的主人,他臉上的肉也比現在多,不過現在看著更好看一些。每天天不亮,他就起床到一個開了很多櫻花的地方去,然後我們一起去爬山,隻要兩個人都有空,到夜裏總是很晚才回家。我好像能記起那座最美麗的山的名字,它叫做富士山,山頂上常年積雪,偶爾還會噴出熔岩,映在藍藍的天空下,非常漂亮。

今夜,如果我們在日本,應該和往常一樣,也在看櫻花,或是眺望富士山吧。那時候的晴信,好像比現在更愛動不動就抱人,而現在抱得少了,估計是他年紀大了,力量有限。不過,我有時還是會跟他鬥氣,說是他出門之後回來,都舍不得給我買點小禮物什麼的,偶爾享受一下高級貨,比如綠玉手鐲什麼的,也不算太腐敗嘛。他常是不吭聲,接著就倒下去呼呼大睡,要不撲倒我,開玩笑說讓我給他生個孩子。其實我一樣很想生孩子,可不知怎麼的,這肚子就是不爭氣,唉。如今,年紀越來越大,隻怕想要個孩子都難啊。

彎彎的月亮也隱藏到黑雲裏去了,透過窗戶,我深深呼吸著外麵那並不清新的空氣,天是那麼的黑,完全看不清遠處的風景,更別說廣州的世界。如果自己有那能耐的話,我可以用一張白布——白得不見一絲灰塵的那一種,把那些黑暗全部擦去,露出世界的本來麵目,連月亮的全形也要顯露出來,讓人忘記它有圓缺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