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上著火的人,從樓梯間奔出,他雙臂伸向漢斯,但小個子卻用樂器箱將他撞到一邊去。這燃燒著的人,跌跌撞撞的撲向西處亂竄的客人時,引起連串的尖叫,和響亮的警報鈴聲相呼應。
他倒下去時,抓住了一名驚慌的婦女的晨施。她閃過一邊,但白色的袖子已經著火。身邊的一個男人從她肩上將睡袍扯下,她蹬掉著火的衣服,投入他的懷抱。
史考特抓著蕾茜的手腕,繞過轉角來到長廊。漢斯在他們前麵,已離得滿遠了,他腋下夾著個黑箱子,像抱著橄欖球似的,在人堆裏左衝右突。雖然走廊的那一頭有灰色的濃煙,但沒見到火這是舌。
“這條路不通。”史考特向一對朝著他們走來的老夫婦吼著,這對夫婦停下來,迷惆地互望著,目送史考特和蕾茜從他們旁邊匆匆走過。
許多人聚集在電梯前,狂亂地尖叫推擠,想要靠近電梯門。當史考特和蕾茜來到這群人的外緣時,一部電梯正好抵達。雙重電梯門緩緩滑開。但那狹小的空間裏,已塞滿了人。當外麵。的這群人拚命往裏擠的時候,裏麵的人也發出抗議的吼聲。人群的空隙中,蕾茜看到電梯裏麵有個人,掙紮地擠了出來,立刻有個男人補上了他的位置。電梯門關了一半,又開啟了,一個黑頭發的小個子,高高地跳起來,爬到電梯裏麵人的肩膀和頭上。他的右臂夾著一個黑色的箱子。一會兒工夫,電梯門關了起來。
“我們怎麼辦?”蕾葫問。
“不要管電梯……”
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壓過了群眾的喧囂,蕾茜極目望去,卻看不到她。接著蕾茜看到一把沾滿鮮血的消防斧頭,在群眾頭上揚起,當它劈下來的時候,人們尖叫驚呼著四處的逃竄。一個舉起手臂想要阻擋斧頭的人,腦袋當場被劈成兩半,然後斧頭又向橫地裏劈過去,砍中一個裸體女人的腹部,她就是先前睡袍著火的那個女人。
蕾茜看著這場屠殺繼續進行,斧頭瘋狂地左右揮動,砍中人們的胸、腹和咽喉。這情景使她驚駭得喘不過氣。
蕾茜一瞬間瞥見那揮動中的武器,並沒有人握持著。她沒見到有人,但斧頭卻砍過一個人的脖子,使他立刻身首異地,血濺五步。
蕾茜扯著史考特的手臂喊著:“是他!”
“快點!”
“到哪去?”
他倆並肩在走廊上奔跑,快到轉角時,蕾茜回頭望了一眼,那把斧頭已不再朝人亂砍了,它滴著血,懸在半空中。突然,它朝他們衝了過來。
蕾茜的心髒都快要跳到胸口了,她跟在史考特的後麵跑過轉角。他去拉漢斯的那間房,但卻鎖住了。
“快點!”
他們又跑回距離較短的那條走廊,跨過滿地血汙燃燒的屍體,去開下一間房,同樣也鎖住了。
隻剩三間了,史考特看了一眼,覺得情況大概跟這間一樣。於是拔出四五手槍,朝著門鎖開了一槍,然後一腳將門端開。
蕾茜回頭一看,斧頭竟然正轉輪似的向她飛擲過來。
史考特將她一把拉入房中,隨手把門甩上。他用身體頂著門喊道:“去找張椅子介
蕾茜跑到桌邊抓了一張高背椅,拿去給史考特,他將它頂在門把底下。
過了一會兒,門的聲音如悶雷般響起,斧頭將門劈了一個洞,碎屑如雨般飛落。
“你是我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嘶吼著。“是我的!賤人!”
斧頭繼續朝門亂砍,砍得椅子從門把滑落,於是門戶大開。
槍聲差點震聾了蕾茜的耳膜,她轉頭看史考特,他怒吼地朝向門口一發接著一發的射擊,自動手槍在他手中不停地跳動著。
蕾茜捂著耳朵,看見那朝前衝的斧頭,半途突然停止,然後墜落地板上。
“快噴他!”史考特急促地喊著,一麵將門關起頂住。
蕾茜跪在地上,將噴漆罐對著斧頭壓下噴頭。一朵銀雲由罐口噴出,落在地毯上。她來回移動著噴漆罐,漸漸浮現出一個輪廓。
她看見結實的肌肉,寬厚的肩膀。於是她知道自己是跪在他頭部的位置,她急速地朝頭部噴去,大團的噴漆染出他濃密的頭發。她噴出那人的一條手臂,接著是另外一條,那粗大的手指仍握著斧頭柄。
史考特蹲下來,掰開他的手指頭,按住他的手腕說:“還有脈搏,射得低了一點,我們把傷口找出來。”
蕾茜噴著他那由寬變窄的背部,噴到腰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但也隻是一下而已。他最厲害的法寶就是隱形,把他噴上油漆就像剪掉參孫的頭發一樣,沒什麼好害臊的(注:參孫是聖經故事裏的大力士,他的神力來自他的頭發)。於是將他的臀部也噴了出來。
然後她鬆開按住噴頭的手指,注視著他閃亮的背上有三個彈孔。從彈孔望進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底下綠色的地毯,一些銀粉,從彈孔中流出來。
蕾茜看到他肩上有個已經愈合的彈痕、靠近背部的中央,有一道一寸寬的傷口。那是星期三的刀傷嗎?
她用手摸一摸,可以感覺到邊緣是硬的。結疤了嗎?她的手指沾上了濕答答的油漆,她在短褲上揩試的時候,火警的鈴聲冥然中止。
她望了一眼史考特,他聳聳肩。寧靜之中,她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
“也許火已經撲滅了。’使考特說。
他的手從一個傷口摸到另一個傷口。“感謝上帝,我沒射中心髒。血流的不多,如果沒傷到動脈血管……”他脫下襯衫,撕下袖子,然後將它疊成一塊厚厚的軟墊,緊壓在背部的傷口上。
“按住這裏,”他說:“用力!”
當蕾茜按住傷口的時候,他用襯衫又作了幾個相同的軟墊,將傷口-一敷起。
“我馬上回來。”他匆匆離開,過一會兒提了個箱子回來。將它放在地板上,打開來,彎著腰在裏麵翻尋。
他找出一雙褲襪、一條襯裙、幾條內衣褲。“這些湊合著用吧。”他喃喃地說著,拿出一個皮包,拉開拉鏈,將裏麵東西倒出來。掉出一把剪刀,一盒橡皮筋和安全別針,一組縫紉工具,一罐強力膠,一把瑞士刀和一卷膠布。
“好極了!”他叫道,急忙打開膠布,撕了幾條,想將繃帶固定住。但膠布無法粘在潮濕的油漆上。史考特低低的詛咒了一聲,抓起地板上殘破不全的襯衫,擦拭著那人的背。直到傷口四周隻剩下模糊的油漆斑點,他再試貼膠布,結果成了!
蕾茜幫著他,將自製的繃帶很快地敷好傷口。
“我們把他翻轉過來。”他倆合力將他翻了個身。
“現在還不要噴他,我用模的。”他拿出一條尼龍內褲,皺皺眉,將它臻成一團丟在一邊。然後又拉出一條棉質襯衫,史考特撕掉它兩條袖子,折成軟墊。蕾茜則注視著這個仰躺的男人整個怪異的形狀。
他看起來就像一尊沒有腳,隻有一麵的鋁質鑄像。繃帶四周可以清楚看到底下一圈圈的地毯。這種看起來不像真實的形狀,令蕾茜覺得無端的緊張。“我要把他噴出來,”她說:“隻噴胸部以下。”
史考特點點頭,他一隻手拿著繃帶,另一隻手伸下來四處觸摸。就像個小醜在演啞劇,診斷一個喬裝的病人似的。
蕾茜拿起噴漆對準最靠近的一條手臂,那手臂看起來隻有半麵。她按下噴頭,油漆迅速裹滿整條手臂,一瞬間它就變成人類的手臂了。
她繞過史考特身邊,將另一條手臂也現了形。然後沿著身體,利用他那看去像兩個凹球的臀部作指引,迅速將他下半身都噴了出來。
蕾茜在噴那人的鼠援部時,史考特正忙著將最後一塊繃帶固定。她注視著那男人的性器官,它軟趴趴地歪斜在一邊,看起來又粗又大,是她畢生所僅見的。難怪當它在她身體裏時會有非常巨大的感覺,它蹂躪過她,使她下體裂開而流血。
真是惡心極了,她轉過頭去看別的地方。
史考特注視著她的眼睛,“你沒事吧廣他問。
“沒事。”
外麵的走廊上,有人用力捶著木門,一個雄厚的聲音喊著:“火已經滅了!”
“快點,”史考特說:“把斧頭拿起來。”
蕾茜拾起斧頭,史考特拉著那人的手,將他從門邊上拖到房間的角落,讓他沿著牆邊躺下。然後掀起床墊的一角,將斧頭塞在底下。
“好了,”他說:“我們出去看看。”
“就……就把他留在這裏?”
“快點,”史考特將自動手槍丟到床底下,快步朝門口走去。當他們走進煙霧彌漫的走廊時,一個警察正好從漢斯的房間走出來。他一個轉身,掏出他的配槍。
“感謝上帝,你們終於來了,”史考特喊著,“有個瘋子…”
“我知道。”那警察把槍放回槍套。
一個臉被熏黑了的消防隊員,從房間走出來。
“他拿了一把斧頭追我們,”史考特說:“我們搭電梯跑上來,而且……天啊!你有沒有看到他對那些人所做的事?他在後麵追我們,我太太和我……”史考特說著伸手攬住蕾茜,“幸免於難,他還想劈開我們的房門呢。”
“他長得什麼樣子?其他人都沒辦法正確的描述出來。”
那消防隊員經過他們破損的門,去敲隔壁的房間。“火熄一7。”他叫著,“有人在裏麵嗎?”
“把他描述一下。”這警察說,他看了消防隊員一眼喊道:“沒有我陪,不要進去。”
“很高,大約六尺二,黑色長發。”
“是白種人?”警員邊問邊寫在記事簿上。
“是,大約三十歲左右,他穿著一身睡衣,有藍白相間條紋的睡衣。我不太確定他是不是從那裏跑出去的。”他指著漢斯房間對麵的防火門。“我沒看見他,但門發出很大的聲音,你知道的,就像被關上的聲音。”
“你們的身分證?”
“我們的?”史考特問。
“麻煩讓我看一下。”
史考特從褲子後麵口袋抽出皮夾,拿出他的駕照遞給那警察。
“姓名?”
“史考特。”
“這是你目前的地址嗎?”
“沒錯。”
警察將這些資料抄了下來,然後將駕照還給史考特。
“謝謝你們,史先生、史太太。現在你們下樓到大廳,去找那邊的一位警官。
“我們能從房間裏拿一些東西嗎?”
“請便。”那警察說著便離開了。
史考特和蕾茜進入房中,掩上房門。
“現在怎麼辦?”蕾茜問。
“我不知道,我得想想看。他們正在清理現場,我們得想辦法把他弄出去。”
“我們為什麼不把他交給警方?”
“現在?你在開玩笑?我隻要再拖個幾小時。”
“膽”
“我們就可從這家夥身上撈個幾百萬,在我沒寫他的故事之前,別人休想從我這裏挖走什麼。”
“如果他死了……”
“小心咬到舌頭。”史考特說。
他們走到牆角,蕾茜俯視著那個男人,他的臉和胸部尚未噴漆。胸前的繃帶像是懸浮在那裏似的。
“好吧,”史考特說:“我們把他留在這裏,稍後再回來處理他。”
隻見他們合力將那男人塞進床底,史考特取回他的自動手槍,將它插進褲口袋,但槍柄卻露了出來。從門邊的手提箱裏,他找到一件粉紅色的浴袍。史考特將它穿上,並束起腰帶。“我看起來怎樣?”
那件袍子太小,肩膀繃得很緊,袖子隻到他手臂一半的長度。
“粉紅色很適合你。”蕾茜說。
“我們最好在這位小姐回來之前回到這裏。”他喃喃地說著,將燈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