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袴田一臉懊惱,自己一個人悶不吭聲地嗯考時,窗外傳來明朗的聲音。
「袴田。」
打開窗戶一看——是玄太郎,還有伊佐也站在二芳。
「早安。」
伊佐還是一如往常露出爽朗的笑容。
他瞥了袴田手邊一眼,「啊,你要抄經嗎?」
「啊,對啊。」
伊佐露出一臉笑意地問著,至於這個幽靈身旁的玄太郎,則開心地跳了兩三下,就跳進敞開的窗戶裏。
「沒用、沒用的啦,袴田你這麼做是沒用的啦!」
「喂,玄太郎!」
伊佐從窗外伸手要抓住玄太郎的脖子,但是他一溜煙滑過了伊佐的手,緊緊抓住袴田的脖子不放。
「玄太郎!」
「討厭啦。」
伊佐出聲嚴厲地暍止玄太郎,但他反而要著性子又把袴田的脖子抓得更緊。
「沒關係、沒關係。」
袴田把拿出來的抄經工具全都收了起來。
「反正我也無心在抄經工作上,請進吧。」
「這樣嗎?」
伊佐露出抱歉的表情,低著頭走進房裏。
「真是不好意思,突然來打擾你。而且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事實上,有件非得向袴田同學道歉不可的事……」
向自己道歉?袴田不懂。
「就是……袴田同學不是從老家收到了宅急便的箱子嗎?昨天你不是把箱子放在我家就回去了嗎?那個……就是裏麵的柿子餅……t兀全被……」
說著說著,玄太郎也來到伊佐身邊,一副乖巧溫順地坐下後,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說:「對不起,袴田。不過我為了你特地不吃,留下了最大的柿子餅喔。可是啊!雪競然……」
伊佐尷尬地接著說:「對不起,看來好像最後是被雪吃掉了。」
袴田見狀,慌張了起來。
「沒、沒關係,你們不要在意,反正我沒那麼愛吃甜食。」
其實祖母做的柿子餅是袴田最愛吃的東西,不過他還足沒能說出實話。畢竟,如果是玄太郎和雪開心地吃下這些東西,也是無所謂的啦。
「除了這個……」
不過,伊佐仍是一副難以繼續開口的樣子。
「還有一起放在箱子裏的杏子酒也……」
「啊,那個是感冒初期用來治喉嚨痛的藥啦。」
「那個也被雪全部暍光了。」
「是、是喔,沒關係啦。」
袴田還是這麼說了。沒關係,畢竟他們是自己尊敬的師傅啊。
「真的很抱歉。」
伊佐深深地一鞠躬,袴田這下慌了。
「真的沒關係啦,不要在意。」
「真的不要緊嗎?」
伊佐抬頭望向袴田的臉後,總算有點安心地笑了笑。
「對了,袴田同學,你昨天的靈異巡邏怎麼樣了?」
「唔……嗯……」
沒錯,這就是自己現在正煩惱的事,就是那個知道有靈附身卻又願意被附身的少女。
袴田猶豫著該不該把亞梨子的事出來說,結果伊佐卻說:「關於那個靈異巡邏的事,今晚也可以讓我一起參加嗎?」
「我也要上二芳的玄太郎也開心地說。
「啊,是可以啊……」
「太好了。」伊佐微笑著說:「袴田同學都是從幾點左右開始的呢?」
「大概都是晚飯過後。」
「這樣啊,那今天我們提早一點,黃昏就出發好嗎?」
「喔,好啊。」
「這樣的話,那麼……對了。」
伊佐像是想起什麼好事似地拍了一下手。
「在那之前,我們一起吃個中飯吧?順便表達我們的歉意。」
伊佐這麼說的同時,玄太郎已經高興得飛上天了。
然後,袴田又來到伊佐所住的大廈,廚房裏擺著各種昨天沒有出現的料理書。
「全部都是我買的。」玄太郎一臉高興地說:「昨天,袴田你不是說沒做過日本料理以外的東西嗎?」
袴田的確這麼說過,但這到底是……
看到嚇了一跳的袴田,玄太郎顯得心情非常好。
「我覺得袴田你很有做菜的才能,讓那才能就這麼沉睡可是很可惜的喔!」
玄太郎的眼睛又亮晶晶地閃耀著光芒。
「是、是這樣嗎?可是我正朝著成為優秀的修驗者之路,努力地修行……」
「不,嗯……你說得也沒錯,可是你努力一下的話,邁向料理之路也會變得很了不起喔!」
玄太郎一邊說,一邊打開新的料理書,快速翻閱著。
「總之,義大利麵怎麼樣?先挑戰這個吧!」
他打開的頁麵裏,印著看起來很好吃的鮭魚奶油義大利麵。
「你看,剛好手上也有食材!」
原來,冰箱裏不知道為什麼不但有鮭魚肉、鮮奶油,就連菠菜、白葡萄酒都一應俱全。
「玄太郎,我看是你想吃吧?」
袴田這麼一問,玄太郎用力地點了點頭說:「嗯!」
袴田又好氣又好笑地攤開食譜,總之先確認料理的方法就是了。
「嗯……」在二芳一起瞄著食譜的玄太郎問:「袴田,你生氣了嗎?」
「我看起來像在生氣嗎?」袴田反過來問玄太郎。
好像因為臉孔長得有點凶惡,袴田從小就常被朋友問說:「你幹嘛生氣啊?」
「嗯,是看不出來。不過不隻麻煩你做菜,還吃了你的柿子餅,所以……」
玄太郎露出一臉擔心的模樣。
「我沒在生氣。」袴田邊笑邊回答。
「真的嗎?那就好上玄太郎也安心地笑了。
「而且伊佐和雪都是師傅嘛,不論叫我做什麼都是修行。」
「什麼?」
玄太郎露出不解的神色問道:
「雖然很常聽到人家說不管做什麼都是修行,可是,可以不要去想什麼拜伊佐和雪為師,或是當他們弟子之類的事嗎?」
「啊?」
「而且伊佐或雪又不是和尚。」
「你說得沒錯啦。」
「不要叫他們師傅或老師的,我想他們會比較高興喔。」
「是、足這樣嗎?」
對於玄太郎的發言,袴田有點不知所措。
「對啊。」
「可是,我要修行啊。」
「隻要跟伊佐和雪在一起就會遇到很多家夥,這樣不就可以學到一些事情了嗎?」
「是這樣嗎?」
「嗯上玄太郎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繼續說:「當你的朋友不行嗎?」
「朋友?」
袴田對玄太郎越來越出人意表的話,嚇了一大跳。
「那樣很失禮吧?」
「朋友這種東西,隻要增加了就很開心吧?」
「啊,沒錯。」
「可是……雖然我也是這樣啦,但伊佐和雪的朋友其實沒什麼在增加的。」
袴田沉默了下來。
「所以,如果袴田變成新朋友的話,他們一定很高興的。」
「玄太郎你也會很高興吧?」
「嗯上玄太郎笑嘻嘻地回答:「我可是第一次交人類的朋友喔!」
「這樣啊……」
突然,鍋蓋喀嚏喀嚏地響了起來。
「袴田,水滾了喔。」
「啊。」
朋友?當朋友嗎?袴田邊嗯考著,邊把麵條放進鍋裏。
一步步依照食譜規規炬炬完成的義大利麵,總算端上桌了。
玄太郎開心地吃到盤底見天,伊佐還是一樣隻有吃下一小口。
「袴田同學真的很有做菜的才能耶,如果當個大廚之類的應該也不錯。」伊佐佩服地說。
但被這麼一說,袴田反而苦惱了,畢竟他可是立定誌向要成為偉大的修驗者啊。
「對了,其他人呢?」袴田問伊佐。
「其他人?你足說雪嗎?」
「對,還有那個公主殿下。」
「公主嗎?」伊佐開心地微笑著。
一看見這樣的笑臉,袴田怱然覺得,要是真能被伊佐當成朋友的話,自己應該也會很開心吧。
「不知道耶,那兩個人平常就到處晃來晃去的。」
對於袴田的問題,伊佐這麼回答。
「我想,他們一定有自己吃些什麼,這些不用留給他們也沒關係。」
伊佐一邊說,玄太郎一邊已把剩下的義大利麵全吃光了,他的食量真是大到令人傻眼。
「啊,好好吃喔!」
「太好了。」
袴田不由得笑了出來。
「話說回來,玄太郎你不是住在這裏嗎?那你睡在哪啊?」
「廚房。」玄太郎毫不考慮地馬上回答。
「廚房?」
「嗯,我最喜歡廚房了。」
「再怎麼喜歡,通常也不會睡在廚房啊,沒房間了嗎?」
·
「有啊。」玄太郎一臉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除了這個大房間、公主的房間、伊佐睡的?榻米的房間之外,另外還有兩問房問,不過房間裏什麼東西都沒有。」
看來,從玄關延伸到這個客廳的長廊上,在相反的另一邊,還有幾間房間的樣子。
「明明有這麼多房間,你卻要睡在廚房裏?」
「嗯。」
「就因為喜歡?」
「對啊。」
算了,反正人的喜好本就各有不同,更不用說若是妖怪的話,搞不好會有什麼不同的癖好也說不定,袴田決定不再追究。
「本來我們想說要搬離這裏的。」
伊佐放好叉子後這麼說。
「因為前些日子已經解決了美櫻那件事嘛。可是,這裏好像還有另一件值得關注的事情需要再看一下。」
「嗯?也就是說……」
「就是昨天那通電話吧?」玄太郎說。
「嗯。」
「因為他拜托伊佐你做很多事,所以才需要住在這個大得嚇人的房間吧。」
「嗯?」
伊佐像是覺得很滑稽似地笑了笑。
「這樣的話,不就變成我好像很討厭住在這裏似的。」
「因為,你不是有自己的家嗎?」
聽到玄太郎的話,伊佐報以微笑,然後隻對袴田敷衍地說了句「就是啊」。
「反正,房子隻是用來睡覺的地方而已。實際上,要我不住在這麼大的大廈裏,跑去住在像袴田房間那樣大小的房子,我也可以過得很開心喔。不過,這是提供房間給我們的人的喜好嘛。」
「這房子是向誰借的嗎?」
「對。基本上,大部分都是雪的姊姊準備的。」
「他的姊姊?」袴田嚇了一跳。
雪有姊姊?那、那個姊姊不就也——
「雪的姊姊叫做夕貴,是位非常美麗的女性。」
「她嫁給了狐狸喔。」
二芳的玄太郎突然插話說:「狐狸在這世上非常會賺錢,像這種大廈,他們已經多得放到快爛掉了。」
「原來如此。」
這麼說的話,上次玄太郎不是說不要讓狐狸照顧嗎?他說的應該就是這件事吧?
「所以,這裏是那位姊姊所擁有的大廈羅?」
袴田這麼一問,伊佐又歪著頭想了一下。
「該怎麼說呢?說是夕貴大姊的東西,還不如說是她夫家的東西來得更加恰當吧?」
「她夫家真的這麼富裕嗎?」
「剛才不是說了狐狸都很有錢嗎?」玄太郎又插嘴說話。
「也就是說,雪的姊姊是為了雪……」
「沒錯。另外,當初養育我的寺廟住持在過世後,把我領回去的也是狐狸頭目。」
「哦?喔,我知道了,就是縑倉那時候嘛。」
「嗯,該怎麼說呢?這樣說好了——用現在的說法,應該是南北朝的時候吧?不好意思,我的記憶力不太好。」
「不,不會。」
不管怎樣,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總之,從那之後不管是住的地方或是其他事,都一直受到他們的照顧。」
「這樣啊,那你們住過很多地方羅?」
「對啊,雖然我有自己的住所,但我也無法忍受一直住在那裏,因為我沒辦法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
「嗯,嗯。」
「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到處去了很多地方啊。」
說著說著,伊佐笑了起來。
「我們不僅住過大雜院、豪華的別墅,也住過文化住宅(注9」,還有過隻住宿旅館的生活。」
注9
一種為融合和風與西洋風的折衷式建築物,流行於日本大衛中期以後。另一種為關西地區流行的木造
雙層分棟式公寓,盛行於五、六O年代。
伊佐在過去多少地方,也是這樣微笑著呢?袴田的心情變得很奇妙。
就算想試著勾勒出伊佐至今待過地點的樣貌,他的想像力還是不夠。他的腦中隻能浮現出伊佐被安嵌在時代劇的畫裏,就是幅像極了背景看板的畫。
「另外上伊佐繼續說:「雪的姊姊所嫁入的家族裏,因為家族龐大自然就有很多人物,特別是有一個很有趣的人。」
「你是說朱門吧?」玄太郎自言自語地說。
「就是昨天打電話給我的那位,他發現這一帶有異樣,希望我能幫忙調查一下。」
「有異樣?是、是這樣啊。那個有趣的人,應該還是狐、狐狸吧?」
「對。」
「狐狸啊?」
「就是狐狸。」
「我是狸啦。」
「知道啦。」
「那、那個,狐狸……覺得有異樣的事是?」
「嗯,他的好奇心很重,常會參與很多事情。他說這一帶連續七年,隻要到了一月份新月出現的那天,就一定會發生火災。」
「火災不是平常就會到處都有的嗎?」玄太郎插嘴道。
「是這樣沒錯,但他說這個火災有點不尋常。」伊佐這麼回答。
「新月的時候嗎?每年都在一月份新月出現的那天嗎?」
「沒錯。」
「今年一月的新月是……」
「就是明天。」伊佐答道:「不過,今天雖然不是新月,還是得先去調查一下。」
「原來是這樣啊。」
4
所以,今天的靈異巡邏隊成員除了袴田以外,還另外加入了伊佐和玄太郎。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玄太郎一臉非常開心的樣子。
隻是,幽靈和狸妖所組成的靈異巡邏隊——袴田的腦中稍微閃過奇怪的念頭,不過心中又慌忙把這念頭消除了,畢竟現在嗯考這些事也毫無意義。
啊!還有公主搞不好也在一起。會這麼想是因為剛才離開大廈時,伊佐的肩上還停了一隻淺紅色的小鳥,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看不見它的蹤跡了。
至於雪的話,伊佐是有跟他提過這件事,不過話還沒說完,他丟下一句「我沒興趣」就逕自回房間去了。
袴田帶著這樣的成員走出大廈,卻覺得心情靜不下來。
回頭看看其他人,伊佐和玄太郎的確都跟著自己前進,還滿臉笑意地看著袴田。
「對了,我經常都是毫無目標、依照當天的心情晃來晃去喔,沒關係吧?」
伊佐對著沒什麼自信的袴田露出笑臉回答說:「當然沒關係。」玄太郎則是戴著毛帽加毛手套,一副像是要去野餐的小朋友一樣,臉上不斷露出興奮的笑容。
袴田沒辦法了,隻好邁開步伐。
總之,他先朝著車站的方向前進,伊佐和玄太郎則高興地跟在他身後。
四周一片平穩,正好是一日將盡的時分。有句話說「黃昏時,逢魔時。」但車站前人來人往,盡是下班買東西的人潮和剛下課的學生。
「對了,昨天的靈異巡邏有發生什麼事嗎?」走在二芳的伊佐這麼問道。
「嗯,是有……」
袴田狠下心決定把昨天遇到亞梨子的事告訴伊佐,玄太郎也一副很有興趣的表情聽著。
「什麼?竟然有人知道自己身上有靈體附身,卻還不介意的嗎?」
「就是這樣。」
「真是奇怪的人,平常人不足應該都會伯的嘛。」
玄太郎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伊佐卻低聲說:「還真是有趣。」然後停下了腳步。
「袴田同學,我們去那個女孩那邊看看吧。」
袴田嚇了一跳。
「真的嗎?但是昨天她一直說沒關係,我就不方便再說些什麼了,所以她家在哪裏我也不知道啊。」
「沒問題的上伊佐微笑著說:「昨天你們是在哪裏遇到的?」
「我相i想……」
袴田急忙把兩人帶去昨天遇到亞梨子的便利商店,不過那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她現在當然不可能在那裏。
「她有提到她是念河川對麵的女子高中,所以我們是不是去那邊看看比較好?」
「嗯。」
伊佐稍微嗯考後這麼說道:「應該已經到了吧?」然後他喚著玄太郎說:「你看,那個東西雪的房間裏不足也有放嗎?」
「是說雪擅自從店裏拿來的東西嗎?」
玄太郎一副了解的樣子回答道,然後驚訝地看看伊佐,露出嫌惡的表情用力搖頭說:
「才不要,我才不要去拿。」
「不可以嗎?」
「不行,誰叫雪總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而且靠近他又很冷。才不要哩,絕對不要。」
「玄太郎。」
「不要。」
袴田傻傻地聽著兩人對談,卻摸不著頭緒。
好像足說要去拿什麼東西的樣子,到底是什麼啊?從店裏擅自拿來的東西?那不是犯罪嗎?到底是從哪間店裏拿出來的啊?正當袴田想著這些事的同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袴田先生。」嚇得他差點要跳了起來。
「什、什麼事?」
一回過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公主已經站在那裏了。她還是一副有如美麗洋娃娃的模樣,今天則是披著純白的鬥篷,領口和下擺都附有蓬蓬的毛皮,非常的豪華、可愛。
「她是可愛的小姑娘嗎?」
突然被這麼一問,袴田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什麼?」
「是像前陣子的美櫻小姐嗎?」
聽到這句話,袴田才知道她是在問亞梨子的事。
「啊,對。怎麼說呢,是滿可愛的女孩子。」
「果然如此。」
公主溫柔地笑著。她今天的發型是隻有下麵的頭發是卷的,隻要她動一下,那些在臉龐附近的卷發就會跟著搖晃。
「如果一定要找到它的話,它不是在雪那裏嗎?」
「沒錯。」伊佐開心地說。
「那我就去請它過來吧。」公主乾脆地說。
「哇,公主,你真是幫了大忙。」玄太郎也發出歡呼,啪啪地拍著手。
公主笑著拿下了純白的手套。她的中指上帶著大型象牙色戒指,上麵似乎刻有什麼花樣。
公主一伸直手臂,突然傳來了振翅聲——鳥,一隻鳥出現了。
那隻鳥是憑空出現了?或者是像魔術秀那樣,從公主的手套裏飛出來的呢?
那隻大白鳥張開了翅膀,揮動著雙翼。
·
每當它揮動翅膀,就發出亮晶晶的光芒——不過說是亮晶晶,倒不如說那是像靜電一樣啪嗞啪嗞所發出的餘光。
「到雪那邊請它過來喔。」
聽見公主的話後,那隻鳥閃著白色啪嗞啪嗞的光芒,消失在高空裏。
袴田嚇得啞口無言,他邊目送著那隻鳥,邊拚命告訴自己:「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這個世上的小鳥本來就會變成女生嘛。啊,不對,這個世界或許並不是這個樣子,但是一在意起來就什麼都做不成了。反正,就是這樣。」
「袴田。」玄太郎拉拉袴田的鬥篷說:「你真是丟臉耶,一直張著嘴喔。」
被玄太郎這麼一說,袴田趕緊把嘴巴閉上。
「沒關係啦,口水還沒滴下來。」
玄太郎笑著又小聲地補上這一句。
「吵死了。」袴田朝玄太郎的頭小小敲了一下。
就在兩人打打鬧鬧時,氣溫突然驟降,冷風強勁地吹來。
袴田不經意地縮著脖子,把鬥篷的衣領立了起來。
好冷,吹來的風就像是要透進骨子裏,氣溫一定有下降。
——沒錯,那個男人來了。
袴田下定決心後轉過頭去,果然雪已經站在那裏了,帶著不變的臭臉——不,等一下!袴田睜大眼睛嚇了一跳。
站在那裏的當然是雪沒錯,但比起平常的雪,他現在的表情溫柔了點。怎麼了?看起來不像平常那麼不高興。
「你幫我請它起床了吧?」伊佐走近雪的身邊這麼說。
「啊。」
雪跟往常一樣穿著一件薄衫,他邊說邊從口袋掏出某樣東西,那好像是一團小小的毛球。
叫那東西起床?袴田懷疑地想了一下,隻見雪手掌上的毛球抽了一下,微微動了起來。
小東西滾來滾去地動著,突然站起身。
原來那是一隻小老鼠。是小家鼠還是倉鼠呢?它動著細小的胡須,表情非常可愛。
雪靜靜看著自己掌上的小老鼠,眼神看來比平常還要平靜——是自己看錯了嗎?還是錯覺?
伊佐看著小老鼠的臉,對它說:「早安,好久不見了,又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小老鼠抬頭望向伊佐的臉,微微動著胡須。
「懂了嗎?就是昨晚通過這裏的東西,我想她的氣息應該還留著才對。」
伊佐這麼一說,小老鼠順著他的手腕爬上肩膀豎直身子,細小的尾巴好像在保持身體平衡而伸得直直的。
稍微觀察一下四周後,小老鼠終於跳到地麵跑了起來。伊佐於是跟上去,玄太郎也敲敲袴田的背說:「喂,不快點的話,會跟丟喔。」
看來好像隻要跟著小老鼠就可以,袴田急忙追著那個小小的身影。
小老鼠在人群裏竄來竄去,或許也有人看到它了吧,有時各處會傳來小小的尖叫聲。
袴田死命地追著,小老鼠終於在十字路口站了起來,並回頭瞧瞧袴田的方向,好像在等待他追過來的樣子,而伊佐倒是一臉輕鬆地站在小老鼠身旁。
等袴田一到達之後,小老鼠又跑了起來。
然後跑了——大概十分鍾以上吧?一回過神,袴田已經站在一戶人家的門前。
房子有著澄紅色的外牆、鋪有許多漂亮小石頭的小徑,是南歐風的時髦住宅。
如果注意一下,會發現房子四周全部都是精心設計的獨棟住宅,這一帶可能是剛開發的新住宅區。
房子不遠處,伊佐、雪和玄太郎都站在二芳。印象中不記得雪有和大家一起走,他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啊?對了,還有那隻小老鼠跑哪去了?怎麼沒看到它的蹤跡?
當袴田尋找著小老鼠的蹤跡時,房屋的玄關前好像掉下了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呢?袴田靠上前去並把小東西撿起來。那是用白色石頭雕刻出來的老鼠雕像,看起來很可愛。該不會,這個東西就是……
二芳突然伸出了一隻手把袴田手上的雕像拿走——那是雪。
「這東西跟剛剛的小老鼠很像,該不會……」
「什麼?」這是語氣不甚愉快的回答。
袴田一臉吃驚地看著雪,他一臉不快的樣子。剛才看見的溫柔神情已經完全消失,他變回了平常的雪。
「你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
這時,伊佐靠過來說道:「謝謝你上他邊說邊撫摸雪手中的老鼠雕像。
「這果然是……」
「是剛才幫我們帶路的小老鼠,我們有時候都會像這樣拜托它。」
「這樣啊。」
別嚇到,千萬別嚇到,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袴田心中碎碎念著。
「不過請它幫忙一次,它就需要睡一下,下次請它起床大概是二十年後的事了吧。」
二一十年!」
袴田心裏明明想著不要被嚇到,卻還是嚇了一大跳。這時,眼前房屋玄關的燈亮了,而周遭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暗了許多。
突然,玄關的門打開。門上的鈐鐺響著,亞梨子出現了。她看到袴田後,嚇了一跳。
「你——」
「啊!」袴田也嚇了一跳。
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回頭一看,不知道為什麼伊佐、雪和玄太郎都不見了。
「你是昨天的……」
「又、又、又見麵了呢。」
「你怎麼會知道我家在哪裏?你真的能夠通靈吧?」
「不,不是。」
「還是你是跟蹤我回來的?」
「你、你說什麼?」
當袴田語無倫次時,背後傳來了聲音。
「袴田先生。」
回過頭,穿著華服的公主正站在身後。
在一片昏暗的天色中,隻有她站的地方異常地閃著光。
「你能介紹我認識一下嗎?」
「啊……」
於是袴田隻好把臉上表情越來越詫異的亞梨子介紹給了公主。
「嗯,這位是田邊亞梨子同學,是那個叫……叫做明治……」
「明治館女子高中的二年級學生。」亞梨子自己接了下去。
「你好,敝姓豪。」公主非常開心地微笑著。
「豪……小姐?」
「豪華絢麗的豪。」
「這、這樣啊。」
亞梨子回完話後,懷疑地自言自語著。
「你這身裝扮該不會是哥德蘿莉……」
公主點了點頭說:「沒錯。所以,高腰的襠裙如何?你要穿穿看嗎?」
什麼叫「所以」啊?袴田完全聽不懂。亞梨子有聽懂嗎?
亞梨子不發一語。是太高興了嗎?還是不好意思拒絕?又或者是無言以對?
「裙擺有兩段蕾絲還有四條緞帶喔。」
「我……我不穿。」
亞梨子好不容易吐出這幾個字。
「如果配上標準色的短版襯衫就太好了,你要紅紫色還是黑色的呢?」
「嗯,我不是很喜歡這種衣服。」
亞梨子往後退了一步。
「哎呀,怎麼這麼說呢。你不是愛麗絲嗎(注10)?明明就是個可愛,又可以當作注冊商標的名字啊。」
公主露出了滿麵笑容,非常開心的樣子。
「對了,這麼說來。」
她把戴有手套的雙手合上。
「我這裏剛好有愛麗絲和兔子角色的手提包喔。」
「不,不用。」
「也有愛麗絲和撲克牌角色的圖案,這個可能比較可愛吧?」
請問一下,你是賣衣服的嗎?」
「哎呀,對了,我差點都忘了好像還有刻著紅心A的項鏈吊飾。但要是配了項鏈的話,胸口
注10
亞梨予的日文發音與《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愛麗絲相近。附近的緞帶就會顯得很礙眼了。」
兩人的對話完全沒有交集。
「就算是這樣……」公主輕快地走到亞梨子身邊說道:「不過這個東西要是不清乾淨的話,沒辦法讓你穿上我的衣服吧?」
公主舉起亞梨子的右手,她一碰到那鮮紅的大拇指,亞梨子就猛然倒下去。
袴田嚇了一跳,然後——
倒臥在玄關前的亞梨子身旁,不曉得何時多了一個沒看過的男人。
男人的身高很高,下半身穿著褪色褪得剛剛好的藍色牛仔褲,上身披著款式優雅的外套,左手的鋼製手表散發著黯淡的光芒。他看來很年輕,不過氣質卻非常穩重。
隻是,不知為何他皮製的休閑鞋相當肮髒,還有,褲管下緣看起來好像沾滿了許多泥巴。
至於他的臉——黑漆漆的。
袴田用兩手摩擦臉,再試著眨眨眼,不知怎麼的,總覺得附近變暗了許多。亞梨子家前有電燈是還好,但是亞梨子家兩旁的住戶已經像是沉進了黑暗裏,什麼也看不見。
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所以亞梨子身邊男人的臉才會一片黑暗,看不清長相。
——不,不對,那個男的已經死了。袴田突然懂了,那就是附身在亞梨子身上的男人。
袴田不安了起來,他轉身看看後方。
公主已經不見,但伊佐和雪仍站在那裏,令袴田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對了,我的符咒。
邊這麼想,袴田邊從懷裏掏出符咒,再一次專注看著那個已經死了的男人。
「如果不讓他成佛的話……」袴田將念珠拿到手上。
突然,袴田手中的符咒燒了起來。急急忙忙扔掉後,符咒在空中飛舞,一瞬間就化為灰燼。
此時,有人拉了袴田的鬥篷一把——是玄太郎。
「你對付不了的。」
「啊?」
「你不要管啦。」
玄太郎用力把袴田拉到二芳。
亞梨子身邊的男人還有站著的伊佐與雪,雙方看來一副對峙的態勢。男人站在兩人麵前,看來有點膽怯的樣子,伊佐和雪則一語不發地靜靜站著。
男人的身邊吹起了像風的東西,瞬間,他的表情被看見。
——麵無表情的一張臉,令袴田嚇了一跳。
男人嗤之以鼻地笑了,那虛無黑暗的臉一瞬間露出訕笑的模樣。
「啊!」玄太郎叫了一聲。
不知道什麼時候,亞梨子已經起身。她直朝著伊佐和雪的方向而來,手碰到了兩人。
袴田張大眼睛,伊佐一副驚訝的表情,雪——在燃燒!
被青白色的火焰包圍,雪的身體晃動著,就好像被關在火焰裏的美麗雕像一樣。
「雪、雪。」
玄太郎嘴裏小聲地喚著雪,而袴田已經發不出聲了。
突然,火柱劇烈地搖動,不可嗯議的聲響傳遍四周——那是袴田一次也沒聽過、就好像四周空氣一起朝天空發出共鳴似的呼叫聲,非常不可嗯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