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口才極好,將慕容念波的一生說得那叫一個波瀾壯闊。眾人皆聽得如癡如醉,蕩氣回腸。這時,偏有一個聲音冷笑道:“這慕容念再好,他也是前朝的皇帝。這大曦朝滅亡都有兩百多年了,且是在他死後一百多年便迅速滅亡了的。可見他縱好,也是有限。”
“非也非也。”那說書之人將扇子一合,搖頭歎道,“這可謂是成也帝訣,敗也帝訣。”
他往台下掃了一圈,笑道:“諸位可知帝訣是什麼東西?”
先前開口那人遲疑道:“聽說是一本奇書。”
“這位爺果真見聞廣博。”說書之人衝那人一挑大拇指,讚道。那人嘻嘻一笑,倒是頗為受用。
“這帝訣,便是昭帝慕容念所著!不過今日天色已晚,小子說了這半天,肚中空空,這便要回去祭五髒廟了。關於帝訣之事,且待明日再說,諸位請早啊。”說書之人笑眯眯躬身團團一揖,將扇子往頸後一插,施施然的走了。
眾人鼓噪一陣,便也各自散了。
此時,落日已完全沉入山後。東山頂上,酒鬼將空了壇子往懸崖下一拋,胡亂用衣袖抹了抹唇邊的酒漬,笑道:“老鬼,你走不走?我可要回去了。”
老鬼抬頭望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傳說那帝訣書成之日,天地變色,鬼神皆驚。我雖對做皇帝沒有興趣,這樣的奇書,卻是想看上一看的。”
酒鬼雙手抱在頸後,懶洋洋道:“不過一本破書而已,哪有那麼誇張?且帝王心術,又豈是尋常之人能輕易體悟的?得到了,也是禍大於福,你還是趁早死心吧。”
“傳說此書記載的權術謀略詭譎莫測,甚是有幹天和,也因此讓曦國國運敗落。其後世子孫,不肖者甚多,致使曦國大盛之後,不過一百年間,便四分五裂,天下重歸大亂。而此書,也失了蹤跡。後來,玥國高祖崛起,一統滄浪江以北,又揮師南下,迫得滄浪江以南各國紛紛自請為屬國。高祖起於微末,能得天下,據說便是因為帝訣之力。”老鬼眸中異彩閃動,狀極向往。
酒鬼望著他狂熱的樣子,不禁歎了口氣。在他看來,那帝訣,縱然再如何神奇,也不過是一件死物。想那玥國高祖雄才大略,惜天不假年,在南征途中染病,不得已接受滄浪江以南九個國家自請為屬國之舉。而他的後世子孫,並無才能卓絕者,以致於不能如昭帝慕容念一般一統滄浪江南北,埋下了日後大亂的根源。
但自己這位老友,生平最好獵奇,但聞得哪裏有奇物,便非得想方設法弄到手中。眼下這帝訣,顯然又勾起了他的心。當下笑道:“隨你吧。不過你若尋著了,便也給我觀上一觀,也好開開眼界。”
老鬼瞪了他一眼:“休想!”
“那你可要藏嚴實了才好。”酒鬼哈哈一笑,居然縱身往懸崖下一躍。暮色中,隻見他大袖一閃,如飛鳥般往遠處而去。
老鬼不禁歎了口氣。
這酒鬼,每次他得了稀奇之物,他都非要看。看也罷了,他還要品評,且從未有過一句讚賞之語。搞得他每次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久了,他縱有奇物,也自己藏著把玩。誰知這酒鬼不但喝酒的功夫天下第一,找東西的本領更是不差。無論他藏於何處,他總能找到。讓他惱也不是,恨也不是。
隻是,若無這樣一個朋友,人生豈不寂寞無趣?老鬼微笑著,將古琴收入革囊,負在身後,一步步往山下而去。他仿佛走得甚慢,然片刻間,便失了蹤影。隻餘滿山空林,漸漸沉沒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