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教的法規同樣是自然的法規，如果一個人遵從了伊斯蘭教的教義，他也就實現了他自己的自然法規。因此，就會得到這個世界的幸福與成功。
他認為，當穆斯林聽從先知們的指示時，他們就迅速地強大起來；而後來的衰退則是因為他們否認真理，不接近安拉，穆斯林之間缺乏信任和理解。他還認為，基督教的成就，伊斯蘭教的失敗，都不是由於他們的宗教。基督教變得強大是因為羅馬帝國內的教堂合並了異教的信仰和美德；而伊斯蘭教的弱小則是因為伊斯蘭教的真理被那些勝利衝昏的頭腦所打垮。基督教的強大是因為他們是真正的基督徒，而穆斯林的弱小，則因為他們不是真正的穆斯林。
2堅信伊斯蘭教，但反對因循守舊，主張適時變化
阿富汗尼批評一些宗教學者濫用宗教感情，盲目排外，拒絕西方的知識和科學，厭惡同西方相聯係的一切文化藝術。阿富汗尼認為，這不僅不能捍衛宗教，反而會導致嚴重後果。阿富汗尼強調，人是真主的創造物，也是人自身的創造物。人有發明和創造的能力，才使人成為人，這正是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創造與發明是人類生存的重要條件，人的創造能力及其效果，確定了人類的思維和價值的一種表現形式。所以，人是超脫大自然的動物。人類社會生活的必需品和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都是通過人的發明創造獲得的，人的精神和道德也是在這一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因而，人要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既要堅信伊斯蘭教，又不要盲目模仿、因循守舊，要根據當時的社會曆史條件適時變化。
阿富汗尼在堅持宗教改革與複興的同時，目睹了伊斯蘭國家在西方列強打擊下分崩離析的現狀，因此不得不首先考慮世界穆斯林各族人民的政治解放，因而逐漸轉向泛伊斯蘭主義，這正是阿富汗尼不因循守舊，適時變化的表現。他在《人類幸福和痛苦的真正根源》一文中指出，對穆斯林大眾來說，保衛祖國和民族的願望，同保衛宗教的願望是一致的，這便是民族熱情、愛國主義熱情和宗教熱情，它們給人以積極向上的力量。這也是他希望廣大穆斯林所選擇的適時變化的、符合當時曆史條件的伊斯蘭振興之路。
阿富汗尼在呼籲穆斯林民眾除舊布新、打破陳規的同時，也不忘去批判那些阻礙宗教改革，阻礙人們思想進步的宗教教條主義者。他指出，人們隻有在了解了一些科學知識並能夠懂得如何來論證和應用它們的時候，才能對他們進行哲學的教育。因而，人們真正接觸並最先得到的教育是宗教。所以，他說：“除非我們伊斯蘭教的宗教領袖率先從他們自身開始改革，並認真地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否則，穆斯林們不會接受任何改革。”他引用了大量的伊斯蘭經典來說明伊斯蘭教從來不反對借鑒先進的文明成果和有用的科學技術。除此之外，他還通過基督教世界在伊斯蘭科學文化成就影響下獲得力量和優勢的史實，說明科學文化的超宗教、超民族、超地域特性，強調每個民族隻是通過科學才成為著名民族。因此，正如王建平教授所評論的：“阿富汗尼的泛伊斯蘭主義理論的重要部分之一是對那些號稱伊斯蘭教正統捍衛者自居，但為了自己既得利益而思想僵化、機械照搬經訓文義的宗教學者的淋漓盡致的批判。即便是在一個半世紀之後，我們回首分析阿富汗尼批判宗教教條主義的言行，對於認識當代世界出現的伊斯蘭教複興運動仍然具有一定的意義。”王建平：《試論阿富尼對宗教教條主義的批判》，《世界宗教研究》2008年第4期，第99頁。阿富汗尼正是用自己的行動和實踐表現了一個真正的穆斯林應奉守的正確態度。
三、對阿富汗尼宗教改革思想的評價根據阿富汗尼的著作，聯係到他的實踐活動，我們可以知道，阿富汗尼的宗教改革始終有兩個強烈的訴求：宗教的和民族的訴求；始終貫穿一個深刻的背景：伊斯蘭國家人民群眾同殖民主義的矛盾；始終在尋找一個答案：如何解釋與應對伊斯蘭傳統與現代化的挑戰。
他認為，一個以伊斯蘭教為精神支柱的伊斯蘭世界，處於極其險惡的環境之中，應該為伊斯蘭教創造良好發展環境並維護這些伊斯蘭國家，但現存的伊斯蘭國家都已衰弱不堪或已成為歐洲列強奴役的對象。阿富汗尼對西方列強在伊斯蘭世界所推行的侵略、奴役和殖民政策切齒痛恨，一貫采取最為堅決的反對立場。在他看來，西方殖民主義的軍事侵略、政治壓迫及經濟掠奪，不僅加劇了穆斯林社會的衰敗，而且嚴重威脅著他們現在和將來的生存與發展。因此，成功地抗擊西方侵略，維護自身的獨立自主，應該成為穆斯林社會求得自身發展與富強的重要前提。
獲得伊斯蘭世界的自強自立，首先要學習和借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文化。在這個問題上阿富汗尼是一點也不含糊的。“哲馬魯丁努力地在伊斯蘭傳統中尋找那些對今日穆斯林仍有巨大作用的價值，而不是毫無思考地從敵對的西方那裏借用這些價值，這成為他對宗教的穆斯林產生重要影響的原因，同時也是他與那些過於簡單、過於盲目地采用西方觀點的人們的區別之處。”正因為如此，他從來沒有把向西方學習看成是目的本身。
其次，阿富汗尼主張在政治方麵也必須進行重大的改革，他把反對伊斯蘭社會內部的專製主義、推進政治現代化和反對外來殖民主義這兩者結合起來，描述了一幅捍衛全世界穆斯林生存和發展的宏偉藍圖。他認為，君主專製統治是穆斯林國家近現代積弱不振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號召推翻歐洲殖民統治，反對君主專製，提倡政治自由。他認為西方的共和憲政製度是一種較好的政府形式，其能有效地促進社會經濟、政治和文化生活的健全發展。不僅如此，共和憲政在阿富汗尼眼裏還與伊斯蘭教早期的協商原則相符合，因而是值得大力提倡的。
再次，他主張，除非全世界穆斯林能夠在伊斯蘭精神的基礎上聯合起來，形成一個有統一領導的泛伊斯蘭運動，否則，穆斯林社會就無法避免遭到瓜分和被奴役的命運。因此阿富汗尼喊出了“全世界穆斯林，聯合起來”的戰鬥口號。他把穆斯林民族聯合的範圍著眼於整個伊斯蘭世界而不是著眼於阿拉伯世界。由於他的這種泛伊斯蘭主義而不是泛阿拉伯主義，有利於奧斯曼帝國的統治，因而受到了阿布杜勒·哈米德的歡迎。但是，阿富汗尼的泛伊斯蘭主義與哈米德所希望的統治意識形態不同。也正因為把穆斯林社會擺脫危機的最後希望寄托在泛伊斯蘭聯合的基礎之上，阿富汗尼才不遺餘力地強調，伊斯蘭教是穆斯林政治和心理認同的精神紐帶，指出宗教信仰是伊斯蘭世界團結和強大的前提，號召全世界穆斯林在《古蘭經》旗幟下團結起來。
對於阿富汗尼的伊斯蘭現代主義、泛伊斯蘭主義，已經有許多政治家、研究者從各個角度作過評價；對於阿富汗尼的活動，同樣有許多不同的看法。顯而易見，他的理論與實踐決不是純宗教性的，而具有鮮明色彩的社會性和政治性，但其核心問題是希望對當時麵臨內外交困的伊斯蘭世界從宗教上尋求複興之源。他雖然強調恢複過去的光榮，但決非要回到7世紀的伊斯蘭初期光榮，而是麵向現在和未來，重建新的伊斯蘭獨立國家和公正的社會秩序。從當時表層的反應上，他的目標是抵抗歐洲列強侵略，因而主張伊斯蘭現代主義、泛伊斯蘭主義；但從深層上看，則反映了伊斯蘭社會要求改革的強烈願望，因而從根本上說是尋求伊斯蘭世界不同於西方的發展道路的嚐試。正如尼基·凱迪所評論的：“盡管阿富汗尼主要還是作為泛伊斯蘭思想的倡導者而被人所知，但是他的思想卻和現代伊斯蘭的許多其他運動思潮有著密切聯係。這些運動思潮包括從伊斯蘭的現代主義，到後來的更保守的伊斯蘭複興運動，還包括泛阿拉伯主義和各種中東民族主義的表現形式。盡管哲馬魯丁對於這些運動的直接影響經常被誇大，但是他從現代和民族的角度重新解釋伊斯蘭傳統和過去的方法，正日益成為中東的流行模式。雖然哲馬魯丁產生的影響在他的一生中有時是很小的，但許多現代的穆斯林仍然選他作為自己心中的英雄，並且十分重視他的政治訴求和思想主張。他被看作是為了使穆斯林從西方征服者的奴役下得到解放而獻身的榜樣，這也是為什麼他的學說在今日中東繼續傳播的原因。”所以，我們更應當從當時特殊的曆史和社會背景以及探索和實踐伊斯蘭獨特發展模式的高度來理解和研究阿富汗尼。
作者單位：上海社會科學院宗教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