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用群體的野蠻力量擺脫蒙昧(3 / 3)

鄂倫春人曾在庫頁島海邊立一神位,祭奠女海神達來烏那吉。

滿族恰克拉人信奉海神奶奶泰木,相傳她吹口氣,海裏就刮起了大風,她不僅可以庇佑族人行船捕撈安全,並能告訴海民哪裏有魚群,哪裏可采海珠。她降臨時,海麵上會出現一道白光,裏麵走出一個白衣、白發的老太太就是海神參見穆爾察·曄駿:《收珍珠的故事》,孟慧英整理,《黑龍江民間文學》第19期,第9—10頁。。另一則神話講:她的形象有時是個老太太,有時變成喜鵲,甚至變成一個拄拐老頭,是一個保護勤勞、弱小人們的善神。有一次,一幫小夥搶婚順利,忘乎所以,辱罵化形成喜鵲的海神,泰木怒拋風浪,使他們葬身海底,在族人再三哀求下,她才使他們轉生為螃蟹孟慧英:《東海螃蟹的來曆》,《黑龍江民間文學》第18期。。女海神有人類一樣的喜怒哀樂,她的變形,反映了女神向男神的演化軌跡。

從上述線索來看,愛奴人、基立亞克人海祭的主神“祭母”與恰克拉人的海神“泰木”指的就是同一個神,恰克拉人的海神明確是女神,愛奴人、基立亞克人的海神泰母也應為大海女神。

三江流域的赫哲族供奉鯨魚形神偶,赫哲族語稱為“黑額恩木熱”,還祭祀鰉魚神“珠爾瞿力阿金”參見烏丙安:《神秘的薩滿世界》,上海三聯書店1989年版,第105頁。,當是古代海祭的遺跡。因近代疆域變遷與民族遷徙,不少環海居住的氏族、部落內遷,海祭演變成江祭、水祭,上述赫哲族祭鯨神便是一例。在某些滿族姓氏如伊爾根覺羅氏、舒木氏的《薩滿神諭》中仍保留了海神祭祀規程。在尼瑪察氏、何舍裏氏等滿族姓氏的薩滿祭禮中仍保留了某些海祭餘趣。如琿春地區的著名薩滿何玉霖稱該姓在琿春河上的河祭為“奧木赫音陣必”,正是滿語“海祭”一詞。在舒木氏的《薩滿神諭》中載:東海女神居住在遙遠的“吉裏精海”中,那裏的“魚神世界,有女有男”,是一個清一色的女神王國,而且魚神顯靈“巨首如山岩,能裝滿大海的水”。那海洋女神的氣魄是何等宏大、強勁!

在朝鮮族神話中,有一位海島女神。故事中講:古代有一位巨神老嫗,用自己的裙子抱起一座又一座山的土,運到海裏填造了濟洲島,她所撒下的土塊變成了島上的大小丘陵。這位老嫗巨大無比,躺在濟洲島上,頭枕漢拿山,雙手與雙腳伸到海裏,踩水玩耍。女神與本地百姓商定,如果他們給她做一樣裙子,她就用自己的雙腳在島嶼和陸地之間架一座橋梁。老百姓紛紛獻布,總共湊上九十九匹緞子,但隻夠做她的一條襯褲,因此巨神老嫗也不肯完成這項工程參見崔常壽:《朝鮮民間故事集》。。海島女神形象偉岸,卻要與人類討價還價,頗似一個老小孩,可親可近。

四、海神媽媽與金色的海路在某些東海古漁歌中,也留下了海祭的足跡,最典型的是黑龍江省東寧地區伊爾根氏女薩滿劉淑琴留下的一支古歌:嘿,嘿依,嘿依依——

跪向托裏(滿語:銅鏡)一樣光閃閃的海啊,

跪向蚌片一樣光亮亮的海啊,

跪向月光一樣白光光的海啊,

給神母海媽媽漂去三隻肥胖的鹿,

給神母水媽媽送去三隻長牙的野豬,

安吉島上的阿哥、阿瑪們呀,

朝著金色的夜路撒下牛魚網吧,

……古漁歌透露了古代海祭的主祭對象是女性海神的曆史信息,而且女海神稱為“神母”、“媽媽神”,是何等親切,女神給人類鋪出了海上“金色的夜路”,其神功又是何等偉大。

結語海祭聖壇上的女神給我們複繪出一幅已經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的風景畫圖:無數衣著簡約的北方先民,踩流筏,駕威呼,手持原始的生產工具,在諸海神媽媽的召喚下,在狂風巨浪的大海中,踏出了一條金色的海路。由此,他們征服了大海,征服了嚴寒,征服了自然,開創了雄渾的北方海域文化。今天南北美洲的印第安人很可能經曆了這曆史的一幕,才創造了燦爛的印第安文化。在這條金色的海路中,不乏漁民的痛苦、磨難、血淚與汗水,但是響徹雲霄的主題歌是人類文化力量對大自然的抗爭!

作為他們的後人,我們回眸這曆史曾有的一幕,是會掩卷長歎的。

作者單位:上海社會科學院宗教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