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華醫學發展史上,先秦時期無疑是個十分重要的階段,特別是春秋戰國之際,可謂名家輩出,除了裏巷中人人皆曉其名的扁鵲外,尚有醫緩、醫和、文摯等。其中文摯之於後世名氣雖不及扁鵲,但在他那個時代,那名氣大概與扁鵲也不相上下。在《呂氏春秋》、《列子》、《論衡》等先秦西漢文獻中都有關於他的醫學活動的記載。
《呂氏春秋,至忠》有一則記載,可充分展示這位上古名醫的精湛醫術和為醫學獻身的崇高醫德。一天,居住在宋地的文摯受到齊國使者的請求,要他到齊國走一遭,因為齊國國君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救死扶傷乃醫家之天職,文摯當然是即刻啟程,隨使者來到齊國。
探視過齊王的病症後,文摯對太子說:“國君的病是絕對能治好的,但是,若要我治好他的病,他必然會將我殺了。”太子不諳醫理奧妙,詢問其中緣故。文摯解釋道:“非怒王則疾不可冶。怒王則摯必死。”意思便是說隻有將齊王激怒才能令他病愈,激怒國君豈不是自尋死地!太子聽了,又是叩首又是作揖,再三懇求,並抬出母親來擔保文摯的生命安全,說:“若真能將齊王的病治好,我會和我的母親拚死在大王麵前力爭。父王他看在夫人和兒子的分上,自然不會把先生怎樣,請先生打消顧慮。”
文摯毅然應允道:“好吧,就讓我冒死為國君治病吧。”言畢,便和太子定下治病的日子。然而,到了約定的日子,文摯推托準備工作尚未做好而不至,於是隻得另約時日。
豈知三番五次,每當新約定的日子到了,文摯總不來為齊王治病,這可真激得一國之君滿肚子的怒氣,好不容易地終於等到推三阻四,姍姍來遲的文摯,又哪知文摯鞋也不脫,踏上齊王的病榻,踩著齊王的衣服,問他的病況近來怎樣,齊王怒不可遏,不與言語。
文摯覺得激怒得國君還有不夠,又用滿口惡言穢語火上澆油。盛怒的齊王青筋直暴,吼叱著從床上蹦跳而起。經此盛怒,那先前綿延不愈的病還真如文摯所言,神奇地好了。然而,也恰如文摯所料,不明究裏又在盛怒之下的齊王下令要生烹了他,雖說太子和王後在左右急爭也不能勸阻。非但沒能勸阻,齊王將文摯投入大鼎中,用柴薪烹了三日三夜,乃不解恨。
《列子·仲尼》中名醫文摯的另一則醫學生涯的記載。有個叫龍叔的找到文摯請教說:“我身上患有一些病症,不知先生能不能治好,”文摯答道:“願為先生效勞,不過得先說說究竟哪裏不適。”於是乎,龍叔介紹自己“視生如死,視富如貧,視入如豕,視吾如入,處吾之家如遞旅之舍,觀吾之鄉如戎蠻之國”。還補充道,凡此種種毛病外,再多的獎賞也不能給我鼓勉,再大的懲罰也不會令我懼怕,真不明白他自己這是得的什麼病症,是否能治好。文摯聽後,以為這是想問題太深,思慮超過常人。要說此中有症,自然屬於心理。他讓龍叔背光而站,裝出從後觀察,然後說:“吾見子之心矣!”並說龍叔之心類似於聖人之心,又由此感歎:“時下,人們把聖智當作毛病,這類毛病可不是象我這般淺薄的醫術能治得了的。”文摯的這番舉動和言語,正是如今心理醫生的手段,無疑能冶得心懷天下又不為人理解的龍叔內心的苦悶。
雖說文摯的名氣在春秋戰國時代並不下於扁鵲,但一樣因為距今太遠,很難確切考得他的醫學活動的年代。若據《呂氏春秋》,齊王派人到宋地去請他治病,則宋國似尚未亡,那麼,文摯該是春秋時期的名醫。但注《列子》的東晉人張湛以為:“文摯,六國時人,嚐醫齊威王。”若依此說,他的活動年代似又在戰國時期。好在近時從馬王堆出土的醫書中有篇文字,記載了齊威王向文摯詢問養生之道的事,而齊威王在位之際,略在公元前四世紀下半葉,曆史早已進入戰國時代,那麼,名醫文摯的活動年代定在戰國或更接近史實。
馬王堆出土的醫書還明白無誤地記載文摯回答齊威王的詢問時所說的一句話。他說:“臣為道三百篇。”也就是說,這位先秦醫學名家原是留下醫學著作的。文摯之書的不傳於後世,實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