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誰不怕?”鬱歌默默歎氣,後宮之人,所求所得不都是因為那龍椅上的男人嗎?身家性命都賭在他的喜愛上,失了君心,便失了一切,便連自己,不也在畏懼嗎?
“小主同她不同,小主是國公爺的孫女,是當朝宰相的千金,是名滿京師的才女,是新進秀女中第一個被寵幸的人,如今,還是皇子的養母,她一個無德無才張狂跋扈的女人怎麼比得了?”娉婷淺笑,“奴婢隻等著陛下身子好了處置她呢。”
“最多便是降了妃位,給個貴人或者美人,不過幾日,等著韋將軍在陣前立功便又會回到從前,有什麼好期待的?”鬱歌淺笑,抬頭望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了太陽,日光下澈,晃得叫人睜不開眼,她深深歎口氣,眼前的風雨已經過去,未來的日子,還長的很呢。
所有人都給了韋妃長久的時光,隻是她自己,迫不及待的將自己送上了斷頭台罷了。
“娘娘,您怎麼回來了?”辛夷才入殿,徐福便迎上來,辛夷示意他怎麼不在內殿侍候,徐福會意,輕聲耳語道,“明大人正陪著陛下用藥,無需奴才服侍。”他揮了拂塵躬身道,“娘娘請進去吧。”
然而未等她行到殿門,明玨便已經匆匆出門來,迎頭撞個正著,因為此前的不愉快,也不過拱手行禮便匆匆離去,辛夷不忿卻也不該在這裏同他爭執,要進去時,才發現地上躺著塊月牙形的玉玦,佩著藏金色的流蘇瓔珞,很是出眾,想來是他方才掉出的,便抬手撿了起來,揣在袖中,才匆匆進去。
“辛夷,你來了……”洛偃見到她,眼中突然有了神采,想要伸手來招她,卻羸弱到沒有抬手的力氣,尷尬的苦笑,等著辛夷坐在榻邊,收起方才被他打落的物件,“陛下終於醒了,看來是明大人的功勞,他在陛下便醒著,臣妾來了,陛下隻是昏昏沉沉的睡著。”
“他同你不同……”洛偃想要說,他在,是朝堂紛亂,而你在,我那樣安心,才可以安心睡去,可是越是想要解釋,越是艱難的呼吸,越是難以出口,辛夷忙的將他扶在懷中,不住為他撫背,又驚問著,“可好些了?”
她的指尖冰涼,觸碰在他滾燙的脊背上,體溫的感受,不亞於任何交流,這一刻,沒有君臣,沒有仇恨和權衡,他們隻是普普通通飲食男女,甚至有些患難夫妻的樣子。
這是辛夷貪戀的時光,豆蔻年華初知人事,多少次,她幻想自己未來的夫婿,未來的恩愛生活,對話談心,相守不離,普通,卻又是那般甜蜜,這些幻想,竟然在洛偃養病的時日裏,都成了現實。
她喂他一日三餐粗茶淡飯,守著他服湯藥換傷藥,等他安睡,他的青絲都由著她梳洗玩弄,他看她梳妝浣洗嫵媚嬌豔,為她描眉,挑選相配的首飾,教她史書工筆,禦筆朱批,肱景殿的龍床,第一次睡上一個女子,第一次,有了不同的芳香。
十五日,那般短暫,可是又是那般叫人留戀,畢生不可忘懷。
洛偃看著眼前睡得迷糊的女子,輕輕拂去額前亂發,溫潤嬌憨的模樣叫他喜歡,而腦中浮現的情景卻是她站在自己案前,笑著說,我很喜歡這花,然後歡笑著將那朵辛夷放在他的案頭。
也許,是夢中出現了太多次的緣故吧,他輕輕搖頭,將眼前的女子摟的更緊了些。
萬千青絲被齊齊整整的挽在正中,玉冠緊緊束好,白玉龍首簪穩穩的停在發間,威儀無人可及,明黃撚金線細密織就的龍袍上,那條金龍的每一片麟甲,都閃爍著金華,更襯得他的君臨天下的無上氣度,辛夷跪著,將玉蝶扣在腰間,再仔仔細細的將纓絡玉佩為洛偃一一佩戴,最後,終於起身,接過那九珠皇冕,不似從前洛偃會輕輕附身等著宮妃戴上,而今日他故意直立,看著眼前的她無可奈何的神情,可憐,可愛,但是他並沒有妥協的意思,辛夷隻好踮起腳尖,晃晃悠悠的一點點靠近他,卻在慌亂中,他的唇印在她的額頭,洛偃看著她一瞬間的驚喜,一瞬間的嬌羞,然後是下不來台的憤怒,將那皇冕放回托盤中扭了臉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