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第一次見有人到家裏來找琴陌，一時間有些意外，回頭問琴陌：“琴琴，這是你同學？”
“不是。”琴陌倔強地說道，“奶奶，我不認識他。”
“不認識他，他怎麼知道你的名字？”奶奶疑惑地問道。
“是這樣的，奶奶，我剛才做了一件讓琴陌生氣的事。”賀靜西滿臉歉意地說道，“我現在來是想向琴陌道歉的。”
睜眼說瞎話！
真不知道他的謊話怎麼能信手拈來。
“那先進來吧。”
“不準進來！”琴陌瞪大了眼睛，“奶奶，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他，我……”
話還沒有說完，她就看到了門口突然出現的那個女生，她的心猛地一跳。
謝依依怎麼會知道她住在這裏？難道是賀靜西帶她來的？
謝依依不請自來地走進門，旁若無人地盯著琴陌，眼神中隱含著憤怒與仇恨。
“依依，你怎麼來了？”賀靜西驚訝地問道，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不讓她進來。
謝依依卻毫不客氣地甩開了他的手，衝著琴陌尖叫道：“琴陌，你這個膽小鬼！”
06
琴陌三兩步地衝過去，拉過站在一旁滿臉不解的奶奶，轉過頭對他們兩個人說道：“這裏不歡迎你們，請你們馬上離開！”
“依依，我們走吧。”賀靜西又伸手去拉謝依依，他不知道謝依依是怎麼跟來的，可他知道，她現在在這裏，一定會發生難以預料的事情。
“我不走！”謝依依瞪了賀靜西一眼，又躲開了他的手，衝他吼道，“賀靜西，你是幫她還是幫我？”
“當然是幫你。”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賀靜西說出了答案。
看吧，她和謝依依之間，他總是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在謝依依那邊。
琴陌拉著奶奶的手，把她往房間裏推，努力微笑著說道：“奶奶，您先回房間好嗎？我和他們有些話要說。”
“琴琴，這……”
“奶奶，我們之間有點兒小矛盾，不過您放心，我能處理好的。”
琴陌又將奶奶往房間裏推了推，可謝依依不準琴陌離開她的視線，她衝到琴陌的麵前攔住她，目光中滿是憤恨，聲音也尖銳無比：“小矛盾？琴陌，你覺得我和你之間的事情是小矛盾這麼簡單嗎？”
“依依！”賀靜西大聲地叫道，走到謝依依的身邊，用力拉住了她的手，往外麵走去，“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怎麼不是說話的地方？”謝依依根本不聽賀靜西的，她的力氣也大得驚人，一邊用力地甩開賀靜西的手，一邊望著琴陌，冷笑著說道，“琴陌，你以為躲著不出現，我就找不到你了嗎？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逃避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了嗎？你別忘記了，路泉是因為你才會死的！是你害死路泉的！”
琴陌扶著奶奶的手頓時一僵，一旁的奶奶也疑惑地望著她，問道：“琴琴，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因為你才死的？她怎麼說你害死了那個叫什麼……”
“路泉！”謝依依替奶奶說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說的是真是假啊？”奶奶說著，又看了看賀靜西與謝依依，完全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
“奶奶，您別聽她的話，我們……”
“琴陌，你有膽子做，就沒膽子承認嗎？”謝依依的情緒有些失控了，“您是琴陌的奶奶是嗎？我想問問您，您到底是怎麼管教您的孫女的，怎麼讓她輕易地就……唔……”
賀靜西見攔不住謝依依，隻好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讓她不能再說出話來。
謝依依瞪大了眼睛，毫不猶豫地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賀靜西輕哼一聲，忍不住鬆開了手，隻聽到她狠狠地說道：“賀靜西，你要是再敢阻止我，我就跟你絕交！”
賀靜西臉色一變，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做，隻擔憂地看了琴陌一眼。
琴陌見狀，冷冷地對他說道：“賀靜西，你將謝依依帶來，就是到我家裏來鬧事的嗎？麻煩你怎麼帶她來的就怎麼帶她走，這裏不是你們想來就能來的地方！”
“琴陌，我……”
“琴陌，我不是賀靜西帶過來的，我想來的地方誰也阻止不了，我想要說的話也沒有人可以打斷！”謝依依上前一步，對琴陌的奶奶說道，“奶奶，您知道嗎？您孫女在學校裏害死了人，她害死了一個很優秀而且還一直喜歡她的人！不然您以為她這幾天為什麼一直沒有去學校，不過是心虛了不敢去！”
“你……你說什麼？”奶奶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她看了看臉色十分不好的琴陌，顫著聲音問道，“琴琴，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琴陌一口否認了，向奶奶解釋道，“奶奶，您別聽她胡說，前幾天我們學校死了一個人，但他並不是我害死的，而且我是被您帶大的，我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了解嗎？”
“奶奶，我想您還真不了解琴陌，她根本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現在路泉的屍體還躺在殯儀館裏，您現在跟我去看，一定還看得到，也讓您知道你的這個孫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說著，謝依依上前拉住了奶奶的手。
“謝依依，你鬧夠了沒有？”琴陌立刻伸手去抓她，皺著眉頭大聲說道，“這件事情跟我奶奶有什麼關係？你不要像個神經病一樣到處傷人好嗎？你說路泉是我害死的，可如果不是你讓賀靜西來纏著我，路泉現在一定還活得好好的！”
聽到這話，賀靜西也飛快地伸手要去拉住謝依依，聲音裏也有些怒意了：“依依，你別這樣，跟我走！”
謝依依根本不理會賀靜西，見賀靜西來拉她，便不管不顧地踹了他幾腳，同時還緊緊地抓著琴陌的奶奶，要將她往門外拉，嘴裏還不停地說道：“奶奶，您就跟我去看看吧，看看那個已經全身冰冷的人，順便再讓您的孫女琴陌乖乖自首。身為一個殺人犯，怎麼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躲起來，現在還反過來誣告別人？”
琴陌也抓著奶奶的手臂，不讓謝依依拉走，聲音冷得驚人：“謝依依，放開！”
“小姑娘，你……你要帶我去哪裏？”奶奶被謝依依拉著，扭過頭叫著琴陌，“琴琴……”
“放開我奶奶，你這個瘋子！”琴陌鬆開了奶奶的手，轉而去拽謝依依的手。可謝依依不知道哪來這麼大的力氣，無論她怎麼用力也拽不開。
“我是瘋了！琴陌，自從親眼看到路泉死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瘋了！”謝依依麵目猙獰地吼道，任由琴陌和賀靜西拉她，隻是死死地抓著琴陌奶奶的手，對拉著她的賀靜西說道，“賀靜西，你放不放開？”
“我不會看著你發瘋！”賀靜西答道，用力地按住了謝依依的肩膀，把她與琴陌奶奶的距離拉開。
“謝依依，你對我有什麼意見都衝我來，別拉著我奶奶不放！”琴陌看著奶奶漸漸變得蒼白的臉色，還有那越來越不順的呼吸，心裏也有些慌了。
“放手？我就是要讓你奶奶知道你是怎麼害死路泉的！琴陌，你沒有資格對我說這樣的話！”謝依依冷冷地笑著，原本清麗的臉變得扭曲起來。
琴陌不想再和她爭執下去，隻冷冷地望著一直在拉著謝依依的賀靜西。他看似在用力，可又好像害怕自己會弄傷謝依依而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她心中一冷，怒道：“賀靜西，你如果再不拉開謝依依，我也不會再對她客氣了！”
賀靜西聽了這話，心中一震，一咬牙，更加用力了，也對著謝依依怒道：“依依，你快放開，有什麼事情我們以後再說，別再無理取鬧了！”
謝依依根本沒把賀靜西的話放在心上，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讓琴陌的奶奶知道琴陌的所作所為，讓琴陌為路泉的死付出代價。奶奶被謝依依和琴陌兩頭拉著，又聽著謝依依所說的那些話，一時間快要呼吸不過來了，連叫著琴陌的名字也斷斷續續的：“琴……琴……”
琴陌看著奶奶變得十分難看的臉色，想要鬆手，卻又怕自己這一鬆手，奶奶會被謝依依拉著摔倒，一咬牙便伸出腳向謝依依踢去。可她踢得有些急了，根本沒有踢到謝依依，再想踢第二腳時，賀靜西卻一個轉身擋在了謝依依的麵前，對她說道：“琴陌，別這樣，我會阻止她的！”說著，他用盡力氣去拉謝依依的手。
也許是謝依依力竭了，被賀靜西這麼一拉，就拉開了。
看到這一幕的琴陌鬆了一口氣，及時扶住了搖搖晃晃的奶奶，急忙詢問道：“奶奶，您怎麼樣？”
奶奶看了琴陌一眼，剛想回答她，卻因為一口氣沒有上來，兩眼一翻，就往地上倒去。
“奶奶！”琴陌驚叫了一聲，一時間沒有扶住，奶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跪了下來，輕輕地搖晃著奶奶的身體，叫道，“奶奶，您怎麼了？快醒醒！”
謝依依看著這突然發生的狀況，一下子愣住了，幾秒鍾之後，有些慌亂地推開賀靜西，轉身跑了出去。
“依依！”賀靜西追到了門口，又扭頭看了看琴陌，一咬牙跑了出去。
琴陌現在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她搖著奶奶的身體，大聲地叫道：“奶奶，您怎麼樣？您快醒醒，別嚇我啊……”
她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賀靜西和謝依依已經離開了。
07
市第一醫院。
白晃晃的燈光照在琴陌的身上，醫院獨有的消毒水的味道也彌漫在她的鼻間。她突然覺得很冷，便伸手抱緊了自己的雙臂，縮在了長椅上。
走廊的盡頭，急診室上的紅燈還亮著，奶奶已經進去快半個小時了，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突然，一陣又急又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琴陌下意識地抬頭去看，果然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色皮夾克、一臉焦急的中年男人。
那是琴陌的爸爸——琴大佑。
在救護車送奶奶來醫院的途中，琴陌打電話通知了他。
“你奶奶現在怎麼樣了？”琴大佑叫也不叫琴陌的名字，張口便指責道，“你是怎麼照顧奶奶的？她平時身體不是很好嗎？怎麼今天突然進了醫院？是不是被你氣得病倒的？”
琴陌一愣，看著這個陌生而熟悉的男人，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回答他的問題，也不知道要怎麼叫他，畢竟“爸爸”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陌生了。
琴大佑見她發愣不說話，音量也一下子提高了，怒道：“琴陌，你怎麼不說話？你奶奶到底是怎麼昏倒的，你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琴陌被琴大佑的吼聲嚇得不敢抬頭，也不知道要怎麼把事情的整個過程說出來，隻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掌心，眼淚也大顆大顆地湧了出來。
琴大佑看著琴陌不說話隻是默默哭泣的樣子，怒火更大了：“琴陌，你說話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琴陌咬了咬唇，然後閉上了眼睛，聲音沙啞地說道：“是……是……因為我……我……”
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臉頰上，伴隨著琴大佑微微發抖的聲音：“好，好，長本事了是吧？都能把你奶奶氣得進醫院了！”
說到這裏，琴大佑的眼裏滿是失望與憤怒。
琴陌低著頭流淚，也不敢去摸被打得火辣辣的臉頰，整個人就好像失去了行動能力一般端坐著，四肢早就冷得如冰一般了。
就在走廊上安靜下來的時候，急診室的燈熄了，一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走了出來，問了一聲“誰是家屬”。琴陌就像回過神來一樣，頓時跳下長椅衝了過去，和琴大佑異口同聲地說道：“我是！”
琴大佑看了琴陌一眼，又說道：“我是她兒子。”
“病人的情況現在很不樂觀，她有很嚴重的心髒病，這次明顯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導致心髒供血不足而停止了跳動。經過我們的搶救，雖然暫時恢複了心跳，但生命體征還是十分微弱，並且隨時都有可能會停止呼吸。”
琴大佑心中一震，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顫著聲音問道：“醫生，那還有沒有救？”
醫生沉吟了一下，說道：“先在重症病房裏觀察吧，如果明天一早能夠醒過來，就會沒事了，你先去辦手續吧。”
說完，醫生繞開琴大佑走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琴陌覺得身體裏的力量好像被抽空了一般，無力地往後退了幾步。
她看著被幾個護士推出來的奶奶，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你把奶奶害成這樣，還敢站在這裏發呆？”琴大佑充滿怒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還想再罵的時候，護士卻提醒他說這裏不能大聲喧嘩。他這才狠狠地瞪了琴陌一眼，轉身去辦住院手續。
琴陌木然地跟上護士的腳步，想要去推奶奶的病床，可剛觸碰到，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顫抖著。
“就到這裏，別進去了。”一名護士麵無表情地說道。
琴陌停下了腳步，眼睜睜地看著奶奶被護士送進了重症病房，還被插上了各種管子，心裏一陣陣地抽痛。
奶奶一定很疼吧？奶奶的臉色那麼難看，幾乎聽不到她呼吸的聲音。如果不是看到那些不知名的儀器上顯示著奶奶的心電圖，她還以為奶奶快要離她而去了。
如果奶奶真的離開了……那此生再也沒有像她那樣愛自己的人了。奶奶，求求您，別丟下我好嗎？
琴陌淚眼蒙矓地看著昏睡在病床上的奶奶，終於大哭出來。
半夜裏，因為重症病房裏是不能隨便進人的，琴陌和琴大佑便一起守在病房外麵。她的眼淚已經哭幹了，一雙眼睛紅紅腫腫的，被琴大佑打過的臉頰上還有淡淡的掌印。她透過病房的玻璃窗戶，看著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奶奶，又看了看歪倒在長椅上似乎已經睡著了的爸爸，心裏一陣陣泛酸。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病房裏突然傳出了一陣尖銳的聲音，是病房裏的儀器發出的。
琴陌頓時臉色一白，沒過幾秒鍾，醫生和護士飛快地奔跑過來，動靜大得連地板都在震動。
“怎麼了？”琴大佑也被驚醒了，一下子跳了起來。
“奶奶好像不行了！”琴陌說著，就想往病房裏跑，卻被一個護士以不要妨礙他們救人為由攔在了外麵。
尖銳的“嘀”聲一直持續著，醫生的搶救似乎沒有絲毫效果。隨後，醫生停止了搶救，對在一旁記錄的護士說了一句：“死亡時間，淩晨兩點三十八分。”
“你說什麼？死亡？怎麼不繼續搶救？你們醫生是做什麼的？”琴大佑情緒失控地衝了進去，抓著醫生的衣服吼道。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琴陌抬頭望著醫生有些沉痛的表情，又看了看病床上已經沒有呼吸的奶奶，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就和那象征著心髒停止的儀器發出的“嘀”聲一樣，再也沒有了任何起伏。至此，最疼愛她的人離開了。
她失去了唯一可以回的家，再後悔也都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