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
賀靜西也不說話，更加用力地握緊她的手，腳步也越來越快，沒多久就拉著琴陌到了學校外麵。
這個時候，一輛出租車突然在他們附近停下來，隨後從出租車上下來一男一女。
中年女人一見到琴陌，就發了瘋似的衝上來，嘴裏還罵道：“站住，你這個殺人凶手！”
是路泉的媽媽！
賀靜西的臉色一變，想也沒想就拉著琴陌往街上飛快地跑去。
中年女人也不要命似的追了上來，她的後麵還跟著一個中年男人。
琴陌被這個突然發生的情況嚇得臉都白了，她一邊跟著賀靜西跑，一邊回頭看著追他們的路泉媽媽，心飛快地跳了起來。她沒有想到路泉的媽媽居然找到學校來了，那瘋癲的樣子和那惡狠狠的眼神就像要把她殺死一般。
“別看。”賀靜西厲聲說道。
琴陌一回頭，正好望進了他的眼裏，心裏不知為何突然有了一份安心的感覺。
賀靜西拉著琴陌穿過了人群，直接跑進了一家小型商場，然後又從商場另一邊的偏門跑出去，再穿進了一條步行街。一回頭，見再也看不到後麵追著的人時，才慢慢停下了腳步，他一邊喘氣一邊說道：“沒事了，他們應該追不上我們了。”
琴陌也回頭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確定路泉媽媽他們沒有追來，也鬆了一口氣。再回過頭時，她的目光卻落在了被賀靜西牢牢牽住的手上，呼吸忍不住一滯，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賀靜西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有些尷尬地鬆開了她的手，指著路邊一處沒有人坐的長椅，說道：“我們去那邊坐著休息一下吧。”
琴陌沒有說話，徑直走過去坐下，慢慢地喘氣。
賀靜西並沒有坐下來，看了琴陌一眼，然後朝一家飲品店走去，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兩杯溫熱的奶茶。
他見琴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便將其中一杯草莓味的奶茶放到她的手上，說道：“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的，就買了這個。你們女生一般都喜歡這個口味的吧？”他的語氣中仿佛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草莓味？
琴陌看著正散著熱氣的奶茶，感受著掌心的溫暖，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她並不喜歡草莓味的東西，太過甜膩美好了，一點兒也不像她。
04
僅僅過去一天，這件事又有了全新的升級。
因為晚上失眠，琴陌沒睡多長時間就早早起床來了學校。而令琴陌沒想到的是，剛到學校門口，她就被好幾個記者圍住了。
“你好，琴陌同學，我們是××報的記者，路泉同學的意外事……”
“琴陌同學，請問你和路泉是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對於那條大熱的微博，你有什麼感想？”
……
一連串的問題劈頭蓋臉地向琴陌砸了下來，毫無經驗的她完全愣住了。
身邊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同學，被好奇心驅使的他們以及急於尋求真相的記者們將琴陌牢牢圍住了。
“琴陌同學，可以回答一下嗎？”
“琴陌同學，請問這件事故是否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記者們飛快地提問，琴陌看著他們，一時之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心裏慌亂得不知道要怎麼辦。她低下頭躲避著攝像機，用手去推圍著她的記者，喃喃自語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什麼不是你？”
“能給我們詳細說明一下嗎？”
記者不依不饒地問著，像座山一般擋在琴陌麵前，讓她無法脫身。
周圍的同學越聚越多，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她。
琴陌覺得自己就像身處在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被密不透風地包圍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有沒有人來救救她？
有沒有人來帶她離開？
琴陌想要離開，卻在跟身邊的人推搡時，不小心把頭磕到了攝像機上，隻覺得眼前一黑，腳下也有些不穩了。
記者們見到這樣的狀況，一時間也呆住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走進來，看也沒看那些記者一眼，將跌坐在地上的琴陌扶起來。
此時，從額角湧出來的鮮紅血液已經流進琴陌的眼睛，讓她睜不開眼睛，但那熟悉的氣息讓她認出了扶著她的人。她忍著疼，用力地推著賀靜西的胸膛，說道：“你放開我。”
“你受傷了。”賀靜西低頭看了她一眼，聲音裏帶著幾分命令的意味，“琴陌，我送你去醫院。”
說完，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將她推了進去。
記者們回過神來，連忙上車追了過去。
“司機，麻煩停車。”琴陌冷冷地說道。
“司機，繼續開，別聽她的。”賀靜西說著，朝司機使了個眼色。
“賀靜西，我的事不需要你來管，別假裝好心了！”琴陌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和那些人根本沒有什麼區別，我不需要你來救！現在已經沒有戲可以演了，你可以不用再假惺惺的了！”
“喂，你……”
“你以為你很無辜嗎？你以為這件事情你就沒有責任嗎？”琴陌咬著唇，情緒十分激動，“這幾天以來，我處處被人欺負，何嚐沒有你的‘功勞’？如果不是你強行介入，路泉也不會誤會我跟你的關係，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現在說不定還好好地活著，我也不用變成現在這樣！”
“是謝依依找來的記者，我無意中聽到的，所以今天這件事我必須負責，對不起。”賀靜西低下頭，眼裏滿是悔恨。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警察都沒有完全斷定路泉是因為我才自殺的，憑什麼你們都這樣對我？拒絕他、不和他在一起有錯嗎？為什麼他死了卻要來責怪我？”
琴陌滿臉淚水地望著賀靜西，將一直壓抑在心裏的話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路泉，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你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為的就是讓我內疚，讓我被所有人指責，讓我以後都活在痛苦與悔恨當中嗎？
所有人都愛你，所有人都為你出頭，這樣對我真的公平嗎？
我為什麼要替你的離去埋單？僅憑你喜歡我嗎？
憑什麼？
大哭一場後，琴陌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賀靜西帶著失魂落魄的她去急診室處理好傷口後，又打電話給樂佳恩讓她幫忙替琴陌請幾天假。
“琴陌，這幾天你在家裏好好休息，學校那邊我已經讓樂佳恩幫你請假了，等到那些記者走了之後，你再回學校吧！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賀靜西站在琴陌家的樓下，低聲囑咐道。
“賀靜西，你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麼？”琴陌抬頭望著他略顯疲憊的臉，聲音格外冷，“你心心念念的前女友記恨我害死了她喜歡的人，還通知記者到學校來變相地攻擊我，以你的立場，你不是應該和她站在同一陣線來對付我嗎？現在說這樣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琴陌，你別這樣。”
琴陌冷冷一笑，別過了臉。
“我會好好勸依依的，路泉剛走，依依也是太傷心了才會做這樣的事情，她並不是什麼壞心眼的女生。”賀靜西望著琴陌的眼睛，認真地解釋道，“我承認我最初是答應了依依來吸引你的注意力，最好是能讓你喜歡上我，讓路泉死心。可是我們誰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嗎？路泉的死現在並沒有認定為自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我相信，你所承受的這些都隻是短時間的。”
“你憑什麼這樣認為？你以為你說這樣的話，就可以撇清自己了嗎？”琴陌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連音量也提高了幾分，“賀靜西，我的事不用你管，也求求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好嗎？不管路泉到底是因為什麼才離開的，我所承受的這些都是真實的。你現在隻要哄好你那個前任女友就可以了，沒事別衝出來打著幫助人的幌子害人！”
說完，琴陌轉身跑上了樓。
一直以來，琴陌從不將自己真正的情緒外露，可自從路泉死了之後，她就覺得自己的頭頂好像被一塊巨大的石頭死死地壓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了。這樣的感覺讓她十分難受，完全沒有辦法控製，所以今天才會在賀靜西麵前失控地說出那些話。
奶奶見琴陌今天這麼早就回家了，十分意外：“琴琴，你今天晚上不是還有課嗎？怎麼現在就回來了？”話音剛落，奶奶便看到她額頭上貼著一小塊紗布，緊接著問道，“琴琴，這是怎麼了？你的額頭怎麼……”
琴陌看了奶奶一眼，愣了愣，好一會兒才想到了說辭：“奶奶，我沒事，就是上體育課打球的時候沒注意，受了點兒輕傷，您別擔心。”
“琴琴……”
“還有啊，奶奶，我有點兒不舒服，向學校請了幾天假，就在家裏陪陪您吧！”說完，琴陌便走進自己的房間，反鎖上門，然後無力地倒在了床上。
聽到外麵奶奶追問她哪裏不舒服的聲音，她忍不住拉過被子將頭埋了進去。
學校裏的事情不能讓奶奶知道，奶奶身體不好，有高血壓和心髒病，激動起來就容易出事。不管發生什麼，隻有她自己一個人扛起來。
如果爸爸和媽媽在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好過一些？他們會不會為她出頭，就像路泉的媽媽那樣，有人欺負她，就欺負回去呢？或者是在家裏安慰她，讓她不要自責，告訴她她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路泉的死與她無關……
可這些不過是她的奢望，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別人輕而易舉就能夠得到的東西，她似乎拚盡全力都無法得到，這一切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嗎？
可她又做錯了什麼？
琴陌請假沒有去學校，奶奶雖然很想知道原因，但見她情緒有些低落，就好像心裏藏了什麼事情一樣，便沒有再多問，隻偷偷躲在房間裏給琴陌的爸爸打了個電話。
“大佑啊，你現在有沒有空？”奶奶用琴陌爸爸給她的小靈通打了過去，“琴琴這幾天情緒很不好，說是學校裏出了什麼事，我什麼也問不出來。你是她的爸爸，不能對她的事情一點兒也不關心啊，有空的話，就來看看她好嗎？”
“媽，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媽媽的態度，恨不得當世界上沒有她這個人。她那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還需要大人來照顧她的情緒，說不定過兩天就好了，您就不用擔心了。”
小靈通的手機並不好用，電話那頭傳出來的聲音很大。琴陌站在奶奶的房門外，隻隔著一扇並沒有完全關緊的門，隱隱聽到了爸爸琴大佑對奶奶說出來的那些話，她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般疼。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爸爸媽媽覺得是她克死了哥哥琴昭，所以不要她；學校裏的人看到那封不知道是誰寫的遺書之後，覺得是她害死了路泉，可她明明是最無辜的人啊！
05
傍晚。
家裏沒有菜了，琴陌提著菜籃子去離小區不是很遠的菜市場買菜。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麼新鮮的菜可以買了，大多都是別人挑剩不要的，可價格也比白天便宜三分之一。
看了好半天，琴陌才找到有奶奶最喜歡吃的茄子的菜攤，便停下來問那老板怎麼賣。
“五塊。”老板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她看也不看琴陌，隻一心盯著自己的手機，似乎看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咯咯地笑了幾聲。
“能不能便宜點兒？您這裏隻剩下最後一些了。”琴陌輕聲說道，滿是商量的語氣。
“愛買不買。”中年婦女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琴陌有些為難了，正想繼續說些什麼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含著幾分笑意響起：“這位漂亮的阿姨，您家的茄子能不能便宜一點兒賣給我？”
這句話成功吸引了中年婦女的注意力，她看了賀靜西一眼，笑眯眯地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漂亮的阿姨。”賀靜西臉不紅心不跳地重複道。
中年婦女低下頭，看著自己穿著的不幹淨也不漂亮的衣服，有些不滿意地說道：“我穿成這樣哪裏漂亮了？”
“您是沒有打扮，打扮一下一定是最漂亮的。”賀靜西繼續笑道，“和我站在一起，別人也隻會說您是我的姐姐，哪裏像阿姨呢？”
“哈哈哈……”中年婦女成功地被賀靜西逗笑了，她看了一旁沒有說話的琴陌一眼，對賀靜西說道，“小夥子，你想買茄子啊，行，這最後幾個我就算四塊一斤給你。”
“太好了，謝謝您。”說著，賀靜西已經掏出了錢。
茄子被買走了，琴陌覺得自己沒有再站下去的必要了，於是往一旁賣豆腐的攤位走去。
剛讓老板給她拿一塊豆腐，賀靜西便提著幾個茄子站在她的身邊，笑道：“我最喜歡吃豆腐了。”
琴陌理都不理他，付了錢後提著豆腐就走。
“琴陌。”賀靜西又追了上來，將手裏的茄子遞給她，“給！”
“你什麼意思？”琴陌皺起了眉頭，“而且，你怎麼會在這裏？”
賀靜西見她不接，便自顧自地將茄子裝進了她的菜籃子裏，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剛才來找你，正好看到你來買菜，便悄悄地跟著你。沒想到你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居然還會買菜，嘖嘖！”
“你來做什麼？”琴陌麵無表情地瞪著他。
“來看你。”賀靜西收住了唇邊的笑意，十分認真地說道。
“賀靜西，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人覺得很討厭？都已經讓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了，為什麼你還要像牛皮糖一樣黏上來？”
“我是關心你，想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警察局那邊傳來消息，說路泉的案子要以自殺定案了。”
琴陌的腳步一頓，她看著賀靜西俊朗的麵容，突然勾唇一笑，冷聲說道：“關心我？你最關心的人不應該是謝依依嗎？你別再騙人了好嗎？”
就算他一次次幫她，把她從如同泥沼一般的困境中拉出來，給過她從來都沒有的溫暖，可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琴陌，你別這樣。”
賀靜西伸出手想要拉住琴陌，但琴陌一個轉身躲開了，並且腳步飛快地往回家的路上跑去。
她不確定賀靜西是不是跟在她的身後，她隻是奮力地跑著，一路跑上了樓梯，進了門之後又重重地摔上了門。
“琴琴，你怎麼了？”奶奶發現了琴陌的異樣，“怎麼關門關得這麼急？”
“啊？”琴陌一轉身看到奶奶滿是擔憂地望著她，便笑了笑，“奶奶，沒事。”說著，她提著菜籃子進了廚房。
沒過一會兒，就聽到“咚咚”的敲門聲。
琴陌的心裏慌了一下，她三兩步跑出了廚房，沒想到的是，奶奶已經先她一步開了門。
站在門外的賀靜西滿臉笑容地衝著愣住了的奶奶和臉色十分不好的琴陌打招呼：“奶奶您好，我是琴陌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