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我感覺到有個東西爬到了我的腳邊,輕輕地舔著我裸露在棉拖鞋外的左腳腳背。
曾經裏,黑貓經常這麼做。也許它是表達對主人的一種親昵之情吧。
黑貓,黑貓……我微微地笑了,閉著眼睛。
猛然間,我睜開了眼——我想了起來,黑貓已經死去多日!
不是黑貓,那會是誰?
腳邊,空無一物,隻有腳麵上,有著一點水漬。
是口水的痕跡嗎?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我知道,她在看著我,就在衛生間裏,雖然我看不見她。
她就是那個黑衣女鬼!
她給我指的方向,是黃泉路的方向嗎?
有淩厲的風如同一個喝醉的莽漢,用力推開了客廳並未關緊的窗戶,一巴掌將擋路的窗簾打散了開去,然後一頭撞進了衛生間裏。
我*露的大腿,頓時被一陣寒意包圍住了。
風帶來的,不僅僅是寒意,還有無數的鬼魂。他們擁擠於衛生間裏,獰笑著,用冰涼的手與指甲,撫mo著我的臉,我的腿,我的腳。
他們甚至還有“鬼”,在用舌頭舔!
我打抖了起來。
我的反應讓群鬼們轟然大笑,高聲歡呼。
受他們笑聲的感染,有更多的風,攜帶著鬼魂,呼嘯著狂奔了進來。
他們奔跑得太快了,以至於一頭撞上了我身後的牆壁。
於是他們抓狂了,從我的身體兩側怒號著衝了出去,帶動半開的門,狠狠地關上了。
我的心,被夾在了門縫之中!
我從未像現在這一刻,這麼害怕這個四麵一片雪白、封閉的衛生間。
它就像一張病床。
死神踞坐在床架之上,緩緩地轉動著鐮刀。
鐮刀的鋒刃,抵在了我的脖頸之上。
麥子成熟了,就被鐮刀割下。
生命衰朽了,也要被鐮刀割下。
麥子被割下的時候,有深綠色的汁液流了出來。
生命被割下的時候,不一定有鮮紅色的血液流了出來——也有可能是白色的尿液。
最後一滴尿被風吹落在馬桶裏時,我飛快地抓過牆邊的衛生間,擦好屁股,提上褲子,伸手去抓門把手。
門仿佛被人從外扯住一般。我一拉之下,竟然紋絲不動。
門外的是許邁嗎?
我叫喚了聲:“許邁?”
門外無人應答。
難道是我拉門的力度不夠?
我剛想重新發力,頭頂上的燈像受到驚嚇一般,突然“哧拉”一聲,滅掉了,隨即又明亮了起來。
我下意識地抬頭去看燈。
燈泡如同一個照妖鏡,一下子將我的七魂六魄全都擊散了——我分明看到:頂上的白灰牆壁上,鑲嵌著一張臉!
準確地說,是長了一張臉。
一張大寫意的女人臉,五官俱全,麵目模糊。
缺乏細節表現的臉,更貼近於死亡的本色,尤其是如同被挖去眼珠子般空洞的眼睛,以及大大張開的嘴巴,都在吐露著一個字:“死”!
一滴水從她的嘴巴裏失足滑落了下來,在馬桶前的堅硬地板上摔得粉碎。
之前弄濕我腳背的水印,正是她的口水嗎?
我不可抑製地全身顫抖了起來。剛剛清空的膀胱,重新積蓄了尿液,甚至有一滴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