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的名作《傾城》裏,要傾覆一座城市人的幸福,方能成就白流蘇、範柳原兩人的愛情。一將功成萬骨枯,不過如此。
喜劇、悲劇,就這麼交互相纏,如戀人般不離不棄,如仇人般誓死方休。
我體內藏著陰鬱的黑色,於是注定隻能於悲劇之中找尋幸福。
我的幸福……
我仰起頭,看不到方向。
客廳裏,許邁又站在窗前,望著底下的香樟樹發呆。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陪他一起朝香樟樹底望去。
朱晴不在家,沒有開燈。我與柳雲深屋裏的光線,如同僵屍一般,隻能關節僵硬地筆直行走,無法擰動腰肢,墜到下邊。
所以我什麼也看不到,隻能求教於許邁:“你看到了什麼呢?”
許邁搖了搖頭,說:“太黑了,什麼也看不到。”
我差點吐血出來,“那你站在這裏看什麼?”
許邁淡淡道:“我不是在看,而是在聞,在聽。”
“那你又聽到了什麼,聞到了什麼呢?”
“我聽到香樟樹下血水冒出的聲響,聞到了空氣中布滿血腥氣味。”
我沉默了片刻,問道:“都是雨帶來的嗎?”
許邁驀地轉過身,以手指戳著我的心室,厲聲道:“是心!心帶來的殺機!”
我倒退了兩步,臉色霎白,“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聲音同樣嚴厲,然而氣勢卻是弱了。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叫做“色厲內荏”。
許邁“哼”了一聲,沒有回答,轉身進了臥室,將門關上。
我的心跳得厲害,無法回到正常的軌道。
許邁是聽到、聞到了我內心深處的殺機嗎,從香樟樹裏?
眼前的香樟樹,枝葉顯得更加濃密了,可以藏住許多的秘密,不被我看出來。
“真是一棵奇怪的樹。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我喃喃自語道。
雨始終凝聚在樹梢末頭,墜不下來。就像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人,噙在眼角的那一滴悲痛的淚,被仇恨承托著,直到要見血之後,才能滾落得下來。
血,血……血腥氣……
我聞到了,就像毒蛇吐出的蛇信子,在我的眼前晃動,“嘶嘶”作響。
我悚然了,一把關掉了窗戶,再將窗簾緊緊拉住。
我怕,香樟樹枝葉裏,真的藏了一條蛇,隨時可能竄將出來,將我的眼珠子叼住——雖然我深知,冬天裏是不可能有蛇的。
我還是去做我的設計罷——工作是最沉重的壓力,許多時候甚至會壓過生命的重量。所以這個社會上才會那麼多的職業病、過勞死。
我們都是被生活所驅役的可憐蟲,蠅營狗苟,偷得浮生半日閑。
我一直忙到將近淩晨,再抗不住困意之時,上chuang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