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裏連遇不順事(1 / 2)

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我參不透生,望不到死,於是漂浮在生死之間,不得安寧。

一整日裏我都不得安寧。身心錯位,就像是一段搭錯紅繩的姻緣,悲劇頻發:

我先是在關書房門時,不小心夾到了手指;

接著是開電腦時被靜電狠狠地擊了一下,我甚至可以看到手指尖處冒出了藍色火花;

然後用一次性紙杯(原來喝水的杯子昨天被我扔了)去飲水機打水泡了一杯茶,端著準備回書房時,杯底突然掉落,整杯滾燙的水全都倒在了我身上,將我淋得嗷嗷直叫;

再接著,我坐在電腦前,一邊抽煙一邊做設計,香煙無端地掉落了下來,剛好落到我赤裸的腳背上,灼得我差點跳了起來;

在我彎下腰,倒吸著冷氣處理完腳背上的傷痛之後,直腰起身,腦袋一下子撞到了電腦桌角,痛煞我也;

我恨恨地一拍桌角,卻不料將桌上的水杯給震翻了,水流入了鍵盤裏,又滲透進我打開著機蓋的機箱裏,隻聽得“刺啦”一聲,一股焦味傳了出來,卻是電源燒毀了;

我手忙腳亂地拔掉電源插頭,俯身去看主機狀況,一時心急,臉碰到了鍵盤滑動架邊的尖銳鐵角,拉開了一道長長的傷痕,險些傷及眼睛……

我從未像今天這麼倒黴過。

我懷疑屋裏藏著一個人,眼裏掖著仇恨的目光,抓住一切機會與我作對,直欲將我置於死地。

我想起了淩晨黑暗中看到的那雙眼睛,心底一寒。

許邁不知去向。

也許他仍在家裏吧,隻是我看不到他而已。

我將目光從臥室緊閉的大門搖向了窗外。

窗外,冬天的天氣,陰得就像老板的臉,壓抑得心都發疼了。

從書房看去的天,被香樟樹的枝葉切割得支零破碎,於是整片天空的五官全都被消除了,隻剩下無數隻的眼睛,散發出死人一般的灰敗色。

我又想起了第一個晚上做夢時夢見的那口棺材。

棺材之上,黃沙紛紛。

躺在棺材裏的人是看不到的,但我能。因為我在夢中。

於是我甚至可以感受到黃沙撲身時那細微的痛。

如今,這些痛全都化作天空射出的目光的壓力。

冬天的顏色是淡黃色的。然而這座被嚴重汙染過的城市的冬天,是鉛灰色的。

鉛很沉。眼球很脆弱,會被壓疼。

我決定出去走走。我怕在房間裏待得久了,等到黃沙填滿了棺材之後,那張令我作嘔的腐臉就會出現。

我坐著公交車,在城市裏漫無邊際地亂轉。

我對這座城市,一點也不熟悉,盡管我呆了有三年多。

這裏不是我的家鄉,我隻是一個過客。就好像,中秋祈福的紙船,會穿過許多的河流,來到一座城市的邊緣,然後被露水打濕下沉,就地停留——其時,祈福時點燃的蠟燭光明早已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