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中,眼睛應該是隸屬於一隻小動物的,比如……貓。
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貓眼。貓對人不親,但畢竟被人類馴化了那麼長的時間,不會對敵視、仇恨人的。就算是夜貓,也是渴望與人類接觸,隻是它們往往會多了一分警惕。這份情感,隻要你喂養過流浪貓就會懂得。
思緒像上錯了發條的時鍾,飛快地轉動,卻又轉不到正確的位置上。終於發條力消,時鍾停滯了下來。一個念頭從喘息的罅隙間擠了進來:我睡覺前,明明是關了門的,那麼它是怎麼進來的?
這個念頭像個千斤錘一般擊落在我的胸口,令我幾乎喘不過氣來:如果是“眼睛”開的門,那麼它就絕對不會像貓那麼小巧,至少要有半人高;如果不是“眼睛”的話,那麼又是誰呢?許邁嗎?他半夜試圖進入我房間裏做什麼?
又一個陰暗的想法如隻馬蜂飛了進來,狠狠地蟄痛了我的神經:難道眼睛就是許邁的?他剛才是匍匐在我床前,然後又四肢並用地竄了出去,進了自己的房間?
隻有這樣,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裏,眼睛就消失不見了。
十二月的淩晨,氣溫最低的時候,我的冷汗卻涔涔而出。
這世間裏,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螳螂,可以輕易捕到眼前的蟬,卻往往忘了,身後還有一隻黃雀呢。
或者,我們就是那隻鷸或者蚌,爭鬥得死去活來,最後卻便宜了那個漁翁。
我以為找到許邁合租,是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替罪羊,那麼誰知道我在許邁的眼中,會不會是引狼入室的那一隻小笨羊呢?
整棟樓裏,我,許邁,朱晴,柳雲深,交錯地構成了一條生物鏈。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誰能爬到生物鏈的頂端呢,誰又將第一個被淘汰掉呢?
但就算爬到了頂端,卻也最接近了凶靈吧。
凶靈凶靈,你究竟存在嗎?
帶著這個疑問,我迷迷糊糊地重新睡去了。
沒睡多久,我被大門外的一陣喧嘩所吵醒,間雜著哭聲和拍門聲。
被濃濃的睡意沉沉地壓著,我隻能一節一節地從床上撐起來,抓過手機一看時間,才清晨七點半。
我帶著幾分慍怒地開了門。
門外,是一個中年婦女,頭發披散,一邊痛哭,一邊以手在砸門、捶牆,另外一隻手還抓著一隻大雞腿,嘴裏念叨著:“兒子,媽知道你在這裏,媽給你帶你最喜歡的雞腿來了……”她身後,是一個中年男子,神情憔悴,不停地溫言勸著她,勸著勸著,淚水就下來了。
見到我出來,中年婦女一把抱住了我,手勁大得嚇人,幾乎將我的心髒都給擠到嗓眼間。這還不算,中年女子還拚命地拍打著我的後背,簡直像個武林高手,把我的五髒六腑都震得移位了。她手中的雞腿也不甘寂寞,趁機不時地在我身上擦油——屢次抵在我的脖子、後腦勺上。很快,雞皮疙瘩就從雞腿上轉移到了我身上。
“兒啊,你可終於出來了。來,快讓媽媽看看,你看你看,你瘦多了,還矮了……”
中年男子臉色尷尬地拚力拉扯開她,一邊向我道歉:“你是新搬來404的吧。對不起,她想兒子想得頭腦不大好,一大早跑過來吵醒你了……”
趁著中年男子發力之時,我急忙後退了兩步,免得中年婦女一會兒又對我連摟帶抱外加戳雞腿的,“你們……兒子……”我猛然想起一事,“啊,你們是原來501的,對吧。”
柳雲深說過,501和303的住戶,分別丟失了一名15歲的男孩和一名13歲的女孩。
中年男子略微狐疑地看著,說:“是啊。這個……你也聽到了我們的事?”
他忽然放開抓著妻子的手,衝了前來,扳住我的肩膀,情緒激動,“你……你住在這裏邊,是不是有看到了我兒子?”他的指甲幾乎都要陷入我的肩膀肉裏。
可憐的我,整晚沒睡好,一大早剛經曆了九陰真經的內力衝擊,現在又遭受了九陰白骨爪的大力襲擊。我究竟是招誰惹誰了呢,就因為我是住在404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