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茶文化的興盛——兩宋時期(1 / 3)

中國茶文化史上向來有“茶興於唐,盛於宋”的說法,這主要是就以品為主的藝術飲茶來說的。南宋初年蔡京的兒子蔡眥在《鐵圍山叢談》中也說:“茶之尚,蓋自唐人始,至本朝為盛。而本朝又至陵(即宋徽宗)時益窮極新出,而無以加矣。”宋人的情趣與唐人有異,尤其是宋代文人,相對而言,他們少了點唐人的陽剛、灑脫之氣,少了點那種長劍走天涯的遊俠作風,卻更多各立門戶,聚徒授學。他們更為現實、冷靜,心態也更為細膩、內省,因此,他們的飲茶風尚也更加精致細巧。

一、精巧細膩宋代茶

曆史在發展,各種事物在曆史發展過程中不斷推陳出新。以品為主的唐代煎茶,發展為宋代的鬥茶,已完全是藝術性的品茶,對鬥茶所用的片茶(即餅茶)質量的要求,也遠非唐代的餅茶所能比擬。而除了片茶以外,宋代人對唐以來就存在著的散茶飲法,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這樣,宋代人們飲用的茶就形成了兩大係列,即片茶(或團茶、餅茶)、散茶(當時又叫草茶)。片茶的主要產區劍州(今四川境內)和建州(今福建建安一帶),草茶以兩浙為盛。劍州所產的片茶,兩宋人留下的文字中並不多見,大概是質量趕不上建安所產的片茶。更重要的是建安茶為宋代皇帝所讚賞,同時,建安又是鬥茶飲法的發源地,並隨之風靡全國。

建安團茶的產區,主要是在境內的鳳凰山一帶,又叫北苑,因此當時人們就把當地產的茶叫北苑茶。建安茶在唐代並不著名,其得到推崇,是在五代十國之時的南唐。南唐皇帝極為讚賞北苑所產的茶葉,並將它正式列為皇帝的貢品。到了北宋,北苑茶更為皇家所專用。宋太宗為了皇家的尊貴,命建安專門製作供皇帝享用的龍鳳團茶,用來區別與一般人飲用的團茶。到了宋仁宗時,北苑茶在加工技術上又取得了進展。慶曆年間,大書法家蔡襄在建安任官,主持監製“小龍團”茶,更精於龍、鳳團茶,成為當時團茶的上品。神宗熙寧年間,一位名叫賈青的官員擔任福州轉運使,又創製“密雲龍”茶,它的精致奇巧更甚於小龍團茶。哲宗朝時,福建轉運使貢呈“瑞雲龍”茶,比密雲龍茶還要精絕,一年的上貢量隻有十二餅。到了徽宗宣和年間,在建安當官的鄭可簡別出心裁,用所謂“銀絲水芽”來製造小團茶。所謂“銀絲水芽”,即采擇新抽茶枝上的嫩芽尖,蒸過後,剝去稍大的外葉,“隻取其心一縷,用珍器貯清泉漬之,光明瑩潔,若銀線然。”在這種一寸見方的茶餅上,還印有蜿蜒曲折的遊龍,這種茶稱之為“龍團勝雪”。這種茶造價驚人,專供皇帝享用。這種茶已背離了茶文化淡泊的本性,更到了窮奢極欲的地步。

北宋初年的龍鳳團茶,八餅為一斤,而隨著茶越做越精巧,這些小團茶也越做越小巧、精致,“小龍團”、“密雲龍”都是二十餅一斤,與唐代的團茶巨串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茶葉的名目也日趨繁多,越來越“雅”。僅據《宣和北苑貢茶錄》記載,北苑茶的品名即有:龍團勝雪、禦苑玉芽、萬春龍芽、上林第一、乙夜清供、承平雅玩、龍鳳英華、玉除清賞、啟汪壽芽、萬春銀葉、無疆壽龍、太平嘉瑞、龍苑報春、南山應瑞、浴雪呈祥、延平石乳、壽岩卻勝等數十種,一派龍飛鳳舞,富麗堂皇。

宋代茶餅的製作過程,基本上和唐代一樣,隻是更為嚴格、精致。例如采摘來的茶葉,須經挑選,又加以洗滌,才去蒸。蒸過後要榨,以除去茶汁,盡可能地減少草青氣,苦澀味,促使茶色趨白。用現代科學的眼光看起來,豈不把茶中的有效成份破壞無遺了嗎?但當時確實是務必盡去茶汁,以防止茶湯“色、味重濁”,是為了適應鬥茶的需要。因為鬥茶的茶湯,以白為上,茶味要清淡甘美,所以製作時要去盡茶汁。

宋代飲茶也漸趨清飲,不往茶湯中加鹽及香料等調味品。這個變化,大約出現在北宋中葉,而且是長期漸變的。各地嗜好風尚不同,難以一概而論。於此也可見清飲的習俗是逐步得到推廣的,清飲的出現,開了近代飲茶的先河。

宋代的草茶,以江浙會稽日鑄山所出的“日鑄”茶和江西修水出的“雙井”茶最為有名。“日鑄”茶的加工方法與餅茶有別,當時北苑茶以餅稱,而日鑄茶以瓶稱,應該是散形茶,不蒸不研,直接烘炒,炒過後在飲用前,也要碾研成末後衝飲。兩宋之世,散茶的名品和產地不勝枚舉,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宋代“徑山”茶以及當地人們飲茶所產生的影響。

徑山在今浙江省餘杭、臨安兩縣交界處,其山有一徑,是溝通兩地的通道,所以名徑山。當地茶葉,以淩霄峰所產最為著名,坐落在宴座峰之上的徑山寺的僧人們用山泉水煎飲徑山茶,談論佛法,以助清興。徑山寺是江南禪林之冠,聚集於此的中外佛教徒們常以千數,他們把徑山寺的飲茶之法帶去各地,對當時的飲茶習俗的變化起了很大的作用。南宋時日本佛教高僧聖一禪師等人在此結廬暫棲,回國時把徑山茶的碾飲法和茶具等帶回日本,對日本“茶道”的興起和發展起了很大的作用。

二、“點”、“擊拂”與鬥茶

在唐代之前,飲茶主要是煎飲,即把茶末放在水釜中煮飲。到了宋代,興起了“鬥茶”飲法,即把茶末放在盞中調成糊狀,再以沸水衝之。這種飲茶方式為明代以來的瀹茶所襲用,隻是茶葉的外觀形式有所不同而已。鬥茶,是我國古代眾多飲茶方式中的一種,在五代時已出現,最先在福建建安一帶流行。到北宋中期,鬥茶逐漸向北方傳播開來。蔡襄著《茶錄》,專門講述鬥茶的加工要求、鬥茶的工具、鬥茶的方法等,從而為鬥茶在全國的流行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宋代鬥茶用的是餅茶,先要經過碾,用力而時間不能過久。碾後的茶末,再放進茶羅中過篩,務求末細,這是鬥茶前的準備工作。鬥茶用的水要煎,煎的水不能過嫩也不能過老,以第二沸為最好。鬥茶一麵煎水,一麵調膏,即根據茶盞的大小,用勺挑上一定量的加工好的茶末放進茶盞,再注入煎好的沸水,調和茶末如濃膏油,以粘稠為度。

衡量鬥茶的效果,一是看茶麵湯花的色澤和均勻程度,一是看盞的內沿與湯花相接處有沒有水的痕跡。湯花麵要求色澤鮮白,湯花均勻程度適中。鬥茶時要求湯花保持時間較長,能緊貼盞不散退。鬥茶時一般兩人相鬥,以茶盞內湯花散退後先出現水痕跡的為負。兩人鬥茶一般決勝負為三次,以兩次先見水痕者為負。

要想創造鬥茶的最佳效果,關鍵還在於人的操作。操作的主要動作是“點”和“擊拂”,“點”是把茶壺裏煎好的水注入茶盞中,這是鬥茶整個過程中很重要的一環。執壺往茶盞中點水時,要有節製,落水點要準,不能破茶麵。同時注水時水要從壺中噴勃而出,形成水柱,不得斷斷續續;不注時,一發即收,不得有零星水滴淋漓不止。

“擊拂”相當於唐代煎茶中的“攪”,不過不像唐代那樣用筷子之類的東西在茶釜中攪拌,而是用特別的小掃帚似的工具茶筅,用一定規範的動作旋轉打擊和拂動茶盞中的茶湯,使之泛起湯花。人們進行點和拂擊,是一手執壺,一手執筅,幾乎同時而擊拂稍後,兩相配合,以創造出鬥茶藝術的最佳效果。

鬥茶的最終目的,還是要飲。鬥茶不僅要看湯花,更要品茶湯,以色香味三者俱佳者才算是鬥茶的最後勝利。對香、味的要求,鬥茶和煎茶相比,沒有特殊之處。但由於茶餅製作工藝上的不同,也有一些差別。大致說來,鬥茶所用的茶餅,經過榨壓後去盡茶汁,湯味偏於清甘,而未榨的茶餅,湯味偏於淳厚。當時人們對鬥茶的湯色,要求為純白色,其他顏色則為下之。宋人曾說,之所以會出現其他色澤,是茶餅在加工過程中所發生的偏差造成的,采摘不及時,蒸時火候不足或過之,或者榨時去汁未盡,都會影響茶湯的色澤,從而影響鬥茶效果。

對鬥茶人來說,如果點和拂擊手段高明,選擇泉水得當,即使所用的茶餅質量較差也能取勝。泉水對茶水湯花的形成有著相當影響。據說北宋時蔡襄與蘇木翁鬥茶,蔡襄的茶餅好,用惠山泉水;蘇木翁茶餅質量稍差,就取用天台山的清泉,盛在銀甕中,不雜入其他水,結果鬥茶時就取得了勝利。實際上,泉水的優劣在於其內含的礦物質。天台山泉水富含礦物質,是衝飲茶水的優質用水,惠山泉水因近城,水質自然不能與天台山清泉相比了。

鬥茶創於建安一帶民間,由於它的技巧性強,趣味性濃,所以迅速地被文人士大夫們所吸收並加以提高,在工具、材料、鬥法上都不煩其精,不厭其巧。因為鬥茶作為一種飲茶方式,並不限於兩人或兩人以上相互“戰鬥”,更多的情況下則是自煎、自點、自品。鬥茶時的趣味與茶味的芳香隨著茶湯注到心頭的內在感受,不僅給人以物質上的極大享受,更重要的是給人以精神上的愉悅。應該說,鬥茶是兩宋社會經濟充分發展下的一種產物,是茶文化在宋代發展的一種體現。

三、“分香餅、黃金縷、密雲龍”

開封、臨安(今杭州)作為北宋和南宋的都城,宮廷飲茶和市民飲茶是二都飲茶風俗最具特色的兩個方麵。

宋代曆代君主都素來嗜好飲茶,推已及人,無論對方是朝廷文武重臣,還是林下之士,乃至青樓紅粉知己,宋朝皇帝都以賜茶表示寵幸。這種做法始於宋太祖趙匡胤。如宋太祖曾召見鎮陽道士證隱,證隱談了一番養生治國的道理,得到太祖的歡心,於是就賜以茶幣。大臣們得到君主歡心,照樣能得到這樣待遇。宋代士大夫們都十分重視這種待遇。這不僅因為皇帝所賜的都是貢茶,彌足珍貴。而且能得到皇帝賜茶,則表明自己得到皇帝賞識的程度。所以宋代大文豪歐陽修說,得到皇帝賜龍鳳茶餅的大臣們都不敢碾試,家藏以為寶。有佳客上門,取出把玩而已。蘇東坡《行香子茶詞》寫道,“綺席才終,歡意猶濃。酒闌時,高興無窮。共誇君賜,初拆臣封。看分香餅,黃金縷,密雲龍。”這其中“共誇君賜,初拆臣封”八字道盡了大臣們珍視愛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