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緩過氣來,很緊張地問我弟弟哪兒去了,我說跑出去了!媽媽突然惶急地叫道:“快去找!叫上你哥哥嫂子,分頭找,城湖邊,亂葬崗……快去!”
我找到湖邊那個竹篷子,聽到裏邊傳來弟弟痛苦的呻吟聲,趕快攔了一輛出租車。到了醫院秦絮雲己經斷了氣,我弟弟被搶救了過來!
徐錦花的語氣是如此的平淡和漠然,像一個無知的小孩漫不經心地打開了魔盒,放出來一群妖魔,鑽進人的心裏,推波助瀾。
“秦絮雲……她……”桑雨田沙啞著嗓子,站起身來,在屋裏轉了幾圈,眼睛胡亂地張望,終於在窗前站穩了。三三兩兩的香客,臉上帶著虔誠的笑容,從窗前走過。以前他最厭惡這種表情,認為是迷信和愚昧的表現,現在他卻希望神佛真的存在,靈魂真的不滅,這樣美麗善良才藝雙全的秦絮雲,不至於形神俱滅,讓人在痛心疾首的同時還能有一絲的安慰!同時,他為自己萌生過憤怒而羞慚,為自己的弱小和無能而自責。他親眼目睹秦絮雲在命運麵前苦苦地掙紮,他拚盡全力,也改變不了她的命運!生活和社會看起來是如此的複雜,卻又是如此地簡單直接,一旦命運確定下來的事,根本沒有周轉的餘地!縱使你極力掙紮,隻是極其有限地改變一點點你生活的麵貌!一個人的奮鬥還有什麼意義呢?
葉明媚在他身後說了什麼,他沒聽進去!她在他食指尖上狠狠地掐了一下,他才清醒過來,用手指抿去眼角的淚水,自嘲地笑了笑。
徐錦花麵向牆壁上的字幅,眼神內視,表情恬淡安祥。桑雨田往字幅上看去,是《摩訶般若波羅密多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要苦厄……”徐錦花五蘊皆空,已經度過了苦難之河,成了自在之人,自己在這兒沉痛哀思,是否有點自作多情?桑雨田想要告辭,仍然忍不住問道:“你……你家裏人……現在怎麼樣啦?”
徐錦花象是入了定,又象是沒聽明白,好一會,才緩緩說道:“我……縣裏成立個旅遊局,局長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叫程剛,他動員我去讀旅遊中專,局裏出資,包分配。我跟媽媽一說,媽媽極力讚成!畢業後又分了回來,一直到現在-----噢,程剛現在是我愛人,我們有個小男孩,我媽媽看著呢!”
桑雨田說:“好啊,太好啦……你看,咱們一直沒聯係,沒能向你祝賀……徐錦程還好嗎?”
徐錦花說:“我在照看他!”
葉明媚奇怪地看了一圈,沒人啊!徐錦花說:“在太極門口蹲著的……”
桑雨田點點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葉明媚的心裏也透了亮,不禁真情流露:“唉!同樣是人,沒想到你們經曆了那麼多的磨難!”
徐錦花道:“以般若波羅密多故,無有掛礙;以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桑雨田說:“故說般若波羅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葉明媚著了急,拉拉桑雨田說:“咱走吧!”
桑雨田對徐錦花笑了笑,徐錦花垂下眼瞼,念道:“是故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無分無聚!”
桑雨田接口道:“是故空中無色,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
葉明媚覺得好象要節外生枝,有點恐怖,伸手拽住桑雨田的耳朵,說:“走啦!”
徐錦花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走出“俯察”門,那個男人抱著頭蹲在牆角。
桑雨田走過去,拉下他的手,仔細地看他的臉,男人驚恐地瑟縮著。桑雨田輕聲叫道:“徐錦程!”那個男人像是聽到了一聲刺耳的聲響,捂住耳朵,一臉痛苦的表情。
“我是雨田啊,桑雨田,十年前……”桑雨田自己也泄了勁------那個男人驚恐而漠然地看著他。
葉明媚說:“你幹麼要喚醒他呢?”桑雨田默默地拉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