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沒辦法,想一想那女孩長相還不錯,就不再反對!
當年落了榜,弟弟複習了一年。秦絮雲有時到家裏來,像一家人一樣,幫著媽媽做家務。她還會很會說笑,不時地把媽媽逗樂,讓人感覺家裏明亮了許多。
有一次,媽媽從她身上聞到一股中藥味,她說,她有病。媽媽問她是什麼病,她說,是癲癇!媽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閨女,你咋不早說呢?”秦絮雲說:“阿姨,您不用耽心,如果我的病治不好,我會離開徐錦程,我不會拖累您的!您一家給了我這麼多的愛,我己經很知足了!”一番話說得媽媽不好意思起來:“絮雲,阿姨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阿姨認識個老中醫,聽說他會治癲癇,明天咱娘倆一塊去看看!”秦絮雲紅了眼圈,說:“阿姨,我聽您的!”
後來秦絮雲來我家的次數就多了起來,我媽給她煎好藥,走的時候把藥汁裝進瓶子裏帶走。一年多來,隻見她犯過一次病,也不嚴重,抖了一兩分鍾就過去了。
又複習一年,弟弟的成績反而倒退了。媽媽對我說,弟弟有了秦絮雲,考大學是沒指望了,讓弟弟結婚吧,一家人和和氣氣地過日子算了!
雙方的父母得見個麵呀!
秦絮雲向我和媽媽講述了她的家庭情況:她爸爸姓候,是政府官員;媽媽姓秦,在地區棉麻公司上班。不知道為什麼,她隨了媽的姓。爸爸經常不在家,偶爾回來一次,在夜裏卻聽到他們激烈的爭吵聲。第二天一早,他又不見了蹤影!留下媽媽紅腫著眼泡,坐在床頭發呆。隻有在節假日,媽媽才能陪陪她。夜裏做惡夢,總是夢見她和媽媽抱著爸爸的腿,求他不要離開,爸爸麵目猙獰地說,不要你們了!然後把她們打倒,揚長而去!奶奶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一遍一遍地給她叫魂!她瞪大驚恐的眼睛,一直到天亮,才昏昏睡去。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她就得了病,有時爸爸帶她去看病,有時媽媽帶她去看病,取回大包小包的藥,交給奶奶後,便從她的視線中消失了!
我媽突然問道:“你爸在哪上班?”秦絮雲說:“前幾年在咱們縣,好象是財政局長,去年調到外地區當什麼去了,我也不太清楚!”
“你爸爸姓侯!”
“是啊,阿姨,你認識他!”
我媽失聲冷笑道:“他就是變成一堆骨頭,我也認識他!”
秦絮雲大惑不解地看著我媽。
我媽說:“你是個好閨女,不關你的事,你回屋睡吧!”
秦絮雲溫順地點點頭,低著頭走進臥室。
那一夜,我媽和秦絮雲都沒睡好覺。第二天早飯後,我媽對秦絮雲說:“閨女,你回家吧,出來這麼多天你奶奶該著急了!”
秦絮雲說:“阿姨,我奶奶對我放心,不急……不過……那好,我回去也行!”
秦絮雲包上書包,走了十幾米遠,轉身淒涼地對我一笑,揮了揮手。
晚上我弟弟從學校回來,問為什麼把秦絮雲趕走。
媽媽氣憤地說:“你隻知道自己歡樂,一點也不顧及你娘的感受!你爸爸是怎麼死的,就是秦絮雲的爸爸,活活把他給氣死的!”弟弟一下子傻在那兒,好一會說不出話來。母親說:“這個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啦,你卻迷上了秦絮雲!不指望你考大學啦,她有病咱也不嫌棄,能安安生生地過日子也好啊,可是,她又是仇人的女兒……這幾年,我心裏的苦,給誰說去!”弟弟雙腿一軟,脆在了媽媽的麵前:“媽,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可憐可憐她吧!她也是個沒人疼的孩子啊!”弟弟說完就哭了,我媽也哭,我也哭。最後媽媽狠狠心,說:“看見她,我就想起你冤死的爸爸;看見她,我的一肚子怨氣按捺不住,覺也睡不著,飯也吃不下!孩子,咱不能和她在一起!”弟弟抱著媽媽的腿,仰著臉,眼淚鼻涕淌到脖子裏:“媽,你全當可憐我吧,我不能沒有秦絮雲啊!”媽媽生氣道:“我一直不忍心說你:想想以前的你,整天天精神抖擻,決心要好好讀書,考上大學,當個大官,專治那些貪官汙吏,為你爸爸伸冤!那時候你是個多麼好的孩子啊,媽媽為了你才忍氣吞聲活下來!做夢都夢見你穿著製服,站在法庭的審判台上,威嚴地宣讀判決書!台下那些壞蛋在瑟瑟發抖!可是你,你看看現在的你,為了一個女人,你荒費了學業,丟掉了前途!她爸爸害死了你爸爸,她又禍害了你!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你姐姐為了給你爸治病,命都不要了去深山老林裏采藥;為了供你上學,寧願自己不上!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可是你……唉,我一肚子辛酸給誰說去?你竟然還跪在我的麵前,請求我收留這個女人!你爸爸還沒過三周年,屍骨未寒,你就和仇人的女兒成雙成對啦!你有沒有一點良心?你說你不能沒她,你還有沒有一點出息?要是沒她你活不下去,你去找她吧!不要再找媽啦!”弟弟羞愧得無地自容,抱著媽媽的腿不敢抬頭。媽媽說完後,弟弟滿臉淚水用乞求的眼光看著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是。弟弟嗚咽著說了一句:“咱們不要她了,她怎麼辦?”媽媽氣憤地說:“你是鬼迷了心竅啦!如果沒她你活不了,你去找她去吧,永遠不要再進這個家!”弟弟給媽磕了個頭,站起身就往外走,媽媽氣得臉色煞白,身子晃悠著,指著他的背影,手抖著,說不出話來。我忙上前扶媽媽坐下,給她捶背捋胸。
原來秦絮雲去了學校,找到弟弟。弟弟回家求情,她就在門口等消息。弟弟踉踉蹌蹌地從家裏衝出來,秦絮雲跟了上去。兩個人來到城湖邊,岸上有個漁民的竹篷,兩個人鑽了進去。弟弟哽咽著說出了事情的原委,秦絮雲淡然一笑,說:“命運這樣安排,我早己習慣了!”弟弟說:“不行,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咱倆離開這個地方,流浪天涯吧!”秦絮雲說:“你還有個好母親,有個溫暖的家,不要因為我而破壞了你幸福的家庭!”弟弟說:“我對天發過誓,我一定要和你一生相伴!”秦絮雲淒然一笑,說:“有你這句話,我己經很滿足了!咱倆在一起的時候,有時我會感覺到惶恐不安,因為我太幸福了!我得到了人間最真最美的愛,沒有白來人間一回!”她說完給弟弟擦擦淚,說:“這是咱們最後一次在一起啦,今晚,我要你抱著我睡過去!”弟弟讓秦絮雲坐在他的腿上,秦絮雲雙手攀著弟弟的脖子,不轉眼珠地看著他,淚水無聲地淌了下來,弟弟的褲子上濕了一片。弟弟安慰著她說:“別哭了,明天一大早咱倆先坐車去鄭州,然後再去南方!”秦絮雲把頭埋進弟弟的懷裏,肩膀抽動著,哭得更厲害了。弟弟憐惜地拍著她的背說:“好孩子,別哭啦,再哭又該犯病啦!你該困了,睡一會吧,明天天一亮,我們就開始新的生活!”秦絮雲哽咽著,慢慢平靜了下來。她鬆開手,在弟弟的懷裏動了幾下,弟弟問道:“你要做什麼……”一股濃香而甜膩的氣息飄進鼻孔,便問:“你喝的是什麼?”秦絮雲不說話,用力地咕咚咕咚地往下咽,弟弟一驚之下,伸手奪過來,問道:“是農藥?”秦絮雲竭力用平靜的語氣說:“錦程,來生再見吧!”弟弟舉起瓶子把剩下的藥全部倒進嘴裏,又往牙上磕了磕。秦絮雲伸手去搶瓶子,胃裏一陣劇烈的疼痛使她呻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