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國才找到天長,天長說:“你為什麼先找別人!”毛國才軟纏硬磨,天長才答應重新整理一遍。幹到放晚自習,僅整理了一半,想著明天的學習任務,便咬咬牙,準備幹完再走。李碧春找了過來,溫順地坐在他身邊,一會便把腿架到了天長的腿上,天長隻管埋頭整理。
王文淵從縣裏開一模分析會回來,心裏頗為不快:教研室模擬出個一本線,對各個高中進行排名。淮高中每年都能上線幾百人,野裏高中隻是那麼幾個人!在表格的最後邊才能找到野裏高中的名字!會後還有個聚餐,經過酒精刺激,謙恭溫雅的校長們變得滿麵紅光,大聲說笑。而那些排名在後的校長們卻是畏畏縮縮,麵帶尷尬,強顏應付。教委的領導們挨桌敬酒,挨個給校長們說幾句,以便加強感情。朱主任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王校長,我們不指望你能考上幾個人,可是你也不能培養出一窩土匪來呀!”說得王文淵直冒冷汗。
回來後,躺在床上,擠得眼皮發酸,也睡不著。披上衣服起來轉一圈,見高三文班還亮著燈,頗覺驚喜,便過去看個究竟!
“該休息了,別太拚命!”他溫和的勸說把天長嚇了一跳,臉上的肌肉很不自然地笑笑。李碧春趴在天長的胳膊上看著他寫了一會兒,覺得沒趣,便溜下來趴在他的腿上睡著了。
王文淵走了過來,天長忙垂下雙手按住李碧春,李碧春帶著睡意問:“寫完啦?回去睡吧?”
王文淵怔了怔,瞪了天長一眼,轉身離去!
第二天上午,王文淵把楊敬德喊到辦公室,以委屈的口吻敘述了教委主任對他的批評。
楊敬德攤開雙手道:“誰能帶出一班子正規軍,我讓賢!”
王文淵說:“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得加強管理!”
楊敬德道:“加強管理,加強管理,打官腔誰都會!把學生一個個都管成病羊似的容易,不聽話的開了他!五個人不能開,班裏就安生了!可是把學生管得沒了野性,將來不會有大發展!你看看那此大人物,哪一個上學時不是一身的野氣?”
王文淵陪笑道:“咱們這個小破學校,別出了什麼大亂子,平平安安地一天天過下去不就行了?年年能考上幾個學生就歡天喜地了!至於培養未來的大人物,你確實目光長遠,不過大人物是好培養的嗎?大人物出世要麼是神光罩體,要麼地動山搖,要麼殺條大蛇,要麼打死老虎,咱們這個小廟經不起怎麼折騰,大人物還沒有培養出來,咱們的吃飯的家夥早給砸碎啦!”
楊敬德說:“砸了也就罷啦,端了幾十年,不死不活的,也沒弄出個名堂來!”
王文淵瞪起了眼:“說得挺豪邁,除了教書,你還能幹什麼?”
楊敬德說:“要砸早幾年砸!現在老得動不了啦,隻是嘴上的勁啦!”
王文淵說:“再過幾年你該退休了吧!拿著退休工資,安安生生地過晚年,多好啊!可別出了什麼亂子,晚節不保,壞了一世英名!”
楊敬德點頭歎道:“你說得對呀,不過,咱這小人物一個,也沒什麼英名可壞!”
“小心為上啊,老楊!”王文淵語重心長地說,“那個周大誌,想辦法通知他家長,把他領回去!”
王文淵剛下課,便見一個老漢垂著手彎著腰站在他的辦公桌邊。
天長的父親剛把麥籽從穗上擠出來,便迫不及待地來到學校,誰說話最有權威呢?當然是校長了!在一位教師冷冷地指引下,他找到了校長的辦公室。
他誠摯地講述了天長回家收麥子的經過,然後總結道:“校長啊,俺家周大誌可是個好苗子,從小學到初中年年得獎狀,自從到咱高中以後就沒見他拿回去過獎狀……”王文淵說:“你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初中小學算什麼,高中生怎麼著也抵得上個秀才啦,秀才們在一起競爭激烈得多啦!你進步他就得退步,誰下的功夫大,誰就進步,就能拿獎狀!這個理再簡單不過啦!”
老漢又說:“周大誌以前可聽話啦,從小學到初中,老師沒告過他一次狀!”
王文淵說:“事物總是處在不斷的變化之中。高中三年,小孩的身體變化大,性格變化也大,變成什麼樣,誰也沒辦法,哪一個老師不希望學生變好呀!”
老漢被堵得沒了詞,隻好把心底裏的話兜底說了出來:“你是校長,全校都得聽你的,你把俺家周大誌管嚴著點,要是能考上個大學,吃上商品糧,俺給你燒高香!”
王文淵笑道:“考上大學,得靠內因:內因是變化的依據,外因是變化的條件。結果不依人的主觀願望而轉移,雖然外因也能促進內因的發展變化,不過內因是決定性的因素。”
老漢張著嘴聽暈了,王校長調整了自己的語言風格,說:“石頭蛋子裏孵不出小雞來,你懂吧!”老漢終於聽明白了一句話,趕快應道:“對對,孵小雞得用雞蛋!真傻,怎麼能在雞窩裏放石頭蛋子呢!”
王文淵笑道:“量的積累會達成質的飛躍,不過,這個積累有正麵的積累,也有負麵的積累,都能達成質的變化!”
老漢又聽不明白了,隻好頻頻點頭。王文淵說:“你來一趟也不容易,你去見見班主任楊敬德老師吧,了解一下周大誌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