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彩霞到班裏來打聽朱沛長的下落,沒人說得清。黃彩霞對李桃豔哭道:“他要是走了,我可咋辦呀!”李桃豔說:“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個重點大學嗎?給咱女生爭口氣,他不要咱,咱還不稀罕他呢!”黃彩霞說:“可是,可是……”李桃豔說:“可是什麼,你好好學,考上個大學不就行啦!如果考不上,讓你爸給你買個保送生,一樣!”黃彩霞不相信,李桃豔說:“我還能騙你,我爸花了二十萬,給我買好了,人民大學!”黃彩霞歡欣鼓舞,擦擦淚,說:“明年,我也上南津大學!”李桃豔見劉寒秋一臉愁容,主動詢問,劉寒秋講了她曾經失約的事,說:“如果不是我果斷地拒絕了他,他也不會退學當兵;如果他不去當兵,也不會被海潮衝走……其實,我隻是想……”李桃豔把手一揮,說:“你老姐被人甩得多了,也沒有死去活來的!如果他是因為你失約才去當兵,太不男人了,遇難也活該,不值得搭理!”劉寒秋說:“你的心真狠!”李桃豔咬著牙說:“人家把女人比作老虎,不凶白不凶!”
毛國才找到我,說:“這麼壞的一個人竟然能混進大學,我煩!”我哼了一聲,沒抬頭。“咱寫信揭發他吧,把他做的壞事都寫上,讓他上不成!”我說:“他上成了能怎麼樣,上不成又怎麼樣?”毛國才說:“他這樣欺負人,不就是因為他能上大學嗎?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平時我覺得你挺仗義的,現在連一點是非都沒有了?”我正在演題,不過還是放下筆,抬起頭來,看著他笑道:“你要揭發他,我不反對!不過,也不支持!我可以告訴你,這樣做沒用!他能拿到通知書,就能保住通知書!學校發了通知書,就不會再輕易地收回!”毛國才怒道:“這樣的人渣也能進入神聖的大學,這樣的大學給我也不上?”我說:“哪一個大學沒了你,也不至於辦不下去!”毛國才氣憤憤地走了。
李桃豔蹭過來說:“今晚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飯!”我看一眼小三,他沒聽見,警惕地問:“為什麼?”她說:“我有件事想給你說!”“現在說吧!”她慢慢騰騰地從包裏取出一張硬紙卡,羞澀地遞給我。我接過來,一行金黃色的大字“中國人民大學錄取通知書!”我的頭轟轟地響著,說話的聲音發飄:“真的還是假的?”李桃豔說:“怎麼是假的呢?我爸爸給我賣了個指標,花了三十多萬!據說,淮陽高中每年都有推薦指標……”我的大腦裏轟隆一聲,然後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隻有一個聲音在腦子裏轟鳴:怎麼能這樣呢!
李桃豔看我拿著通知書一動也不動,小聲說:“我讓爸爸給你弄一個吧?”我搖搖頭,衝她努出一個笑容,機械地站起來,踢踢踏踏地走出了班。李桃豔說:“吃飯的事?”我停了一下,擺了擺後腦勺,繼續向外走去。此後,我見到李桃豔便覺得渾身難受,如坐針氈。在班裏覺得非常氣悶,看不進書,也記不住東西,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明知道她是無辜的,是自己太小氣,可是控製不住這種感覺,好在各科均己停課,自由複習。我拿著書去獨自去樹林裏。
有樹林裏,有一棵梧桐樹特別粗壯筆直,它的根伸到幾丈開外,銀灰色的皮膚下流動著青色的血液,每一根樹枝都伸展自如,每一片樹葉都脈絡通暢,濃蔭匝地,如同一片綠雲。我呆望著大樹,對它的旺盛的生命力充滿敬畏。因為它每一根脈管都暢通,所以才枝繁葉茂;因為它擁有大片的土地,所以才能盡情地舒展枝柯;一個人要想成大才,不也是一樣的道理嗎?擁有盡可能淵博的知識,才最有可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對每一學科的知識都全麵掌握前後貫通,才能形成知識體係,應對八麵來風……曆史知識紛繁複雜,不也象一棵大樹嗎?以時間為主幹,以朝代為樹枝,經濟變化是篩管,政治製度是木質部,文化藝術是樹皮,各類曆史人物是樹葉……如果這樣,就用大樹來恢複曆史吧!按順序在樹幹上寫上重大曆史事件發生的年代,然後看著樹上的年代複述曆史事件。記不準的看看書,然後再來一遍,直到正轉倒轉都能準確地複述出來。打通了主幹,我便建立樹枝:選一棵中心樹,寫上朝代,比如唐朝,然後在周圍的樹上分別寫上政治製度、經濟變化、土地製度、文化藝術、生產工具等,站在中間,看著周圍的樹,一塊一塊地回憶,記不住的,在樹上寫幾個關鍵詞做提示,直到對唐朝的有關知識爛熟於心,才進行下一個朝代。最後,如法炮製,又搞了個專項歸納。別人見我在林子裏呆頭呆腦地轉來轉去,嘴裏咕咕叨叨地不知說些什麼,認為我開始精神分裂了。
毛國才招集了幾個人,商量狀告騷人的事,宋學堂說:“這樣的人,讓他的陰謀得了逞,天底下就沒有正義啦!不過怎麼告呢?該考試了,也沒時間去學校裏找他們的領導!”毛國才說:“他幹的壞事,咱們知道的,都說出來,找個人寫寫,寄信去!”大夥一致讚同,最後由毛國才執筆。
毛國才寫了七八頁,自己看了一遍,覺得沒底,找到我說:“我寫了一封信,揭發他的,你幫我看看,過不過癮!”我說:“現在沒心看!”毛國才說:“這會兒你又不學習!”我說:“騷人上了南津,你覺得沒有天理,要把他告下來,李桃豔拿到了人大的錄取通知書,你怎麼辦,不活啦?”“不可能呀,她什麼都不會呀!”我冷冷一笑:“人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就在她的書包裏!”毛國才抱著頭蹲在地上,聲調很奇怪,說不出是哭還是在笑:“老天爺,怎麼能這樣呢?我們辛辛苦苦,一個個熬得麵黃肌瘦的……到底還有沒有天理?”我想起了一首詩,便念道:“鬱鬱澗底鬆,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陰此百尺條。金張籍舊業,七葉珥漢貂。馮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毛國才跟上來,說:“你是不是神經了?嘴裏嘰哩咕嚕說些什麼?你別忘了,我幾十塊錢買的資料,我沒做就先讓你做,現在我求著你啦,這麼難!”李桃豔雖然成績不好,人品還不錯,再說,她老爸也是個好人!朱沛長算什麼?玩弄女性,抄襲剽竊,整個一文賊!我不能放過他!”我微笑著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瘋啦,瘋啦!”毛國才對著我跺腳叫道。“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看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寂滅道,無智亦無所得……”“你個混蛋!瘋子!”毛國才衝我罵了幾句,頓著腳,氣憤憤地掉頭而去!我搖了搖頭,又進入思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