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開的是什麼樣的車子?”

“平時開一輛日本的尼桑,”她輕聲地回答。“可是他今天開的是塞特牌汽車。”

基費爾點點頭,一邊向前彎下身子。此時,在下邊的拐彎處出現一輛轎車,而不是他感到害怕的西班牙國民衛隊的綠色吉普車。

他懷著輕鬆的心情閉上眼睛,把身子向後靠。

那車子迅速駛來。這是一輛塞特牌汽車。開車的就是恩格爾!

路德維希-基費爾把左手伸進口袋裏,掏出一隻塑料手銬。

“把你的雙手給我。”

他無需用手槍威脅伊勒娜,她就把手伸給了他。他發現她哭了。

他用手銬銬住她的手腕,把鎖拉緊,然後下了車,繞過車子,走到另一邊,拉開了車門。

“現在把雙腿給我。”

他給她套上第二副銬子,他的手摸到了她的腳。多麼嬌嫩啊!他感到心如刀割。有什麼辦法呢?這是沒有辦法的。

她淌著眼淚,又無法擦掉眼淚。他拿出手帕,輕輕擦去她臉上的眼淚。

“小家夥,事情很快就會過去。我答應還你自由。”

她把雙腳抽回到車子裏,重新坐到方向盤的後麵。

塞特牌汽車在離基費爾的汽車五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了,恩格爾下了車,站在那兒,揚起前臂。

“別這樣,恩格爾先生。我剛才還對您說:我們應該盡量保持冷靜。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冷靜也許不那麼容易,這我能理解,不過,我們畢竟是成年人。”

“伊勒娜出了什麼事?”

“您自己看吧,恩格爾先生。她坐在車子裏。要是您在這裏吵架,她隻會更加感到害怕。”

“夠了,我不會和您吵架。可是感到害怕到底是什麼意思?這裏誰使誰感到害怕?您到底要我幹什麼?我已經問過您一次了。”

“您馬上就會知道的。您來吧。”

“上哪兒去?”

“上那兒,到茅屋裏去。您給我快去!”

他第一次拔出手槍對準恩格爾,這是一個迅速而果斷的動作。

恩格爾邊點頭邊走過來。路德維希-基費爾讓他從自己身旁走過,然後跟著他。

“恩格爾,您盡管走進茅屋,”他命令道。“不用害怕。”

他又迅速地揮了一下手槍。

恩格爾用充滿仇恨的目光看了看基費爾,然後走了進去,基費爾卻站著不動。他感到四肢無力,耳朵裏響起了一種細微的嗡嗡聲,這聲音越來越響。偏偏在這一刻,在他盼望已久的這一刻,他卻感到無力。可是,一想到恩格爾所做的壞事,他就抑製不住內心的怒火,仇恨使他恢複了力量。

基費爾坐到石頭門檻上。恩格爾站在房子中間。他兩腿叉開,仿佛要和基費爾決一死戰。可是他水汪汪的眼裏卻充滿恐懼。

“向後轉!靠著牆,恩格爾先生!”

“您想幹什麼?您幹脆說出來吧!”

基費爾微微一笑,把手指放在扳機上。

“如果您願意的話,您可以坐下。”

恩格爾默默地搖搖頭。

“我喜歡坐著。您聽著,您罪有應得,我要殺死您,我坐著也能把您幹掉。可是我想和您再說幾句話,這的確非常費力。”

“您到底是誰?”

“這有什麼關係嗎?我不相信。不,我根本不相信……不過請您聽著:我隻是那些人當中的一個,他們慘遭不幸,染上了艾滋病毒,而您卻通過生產和販賣帶艾滋病毒的血漿大發橫財,不僅在馬略卡島上購置了一幢漂亮的別墅,還買了一艘豪華遊艇。此外,您還擁有一群漂亮的女人,為您的女兒建了一所寄宿學校。天曉得,您有什麼樣的願望。”

“請聽我說,”恩格爾說道,他的聲音在顫抖,“您在這裏幹的勾當,全都是無聊的行為。您的確老糊塗了。警察馬上就會到這裏。”

“是的,那又能怎麼樣,”探長微笑著說,“警察……”

“如果您需要錢的話,我完全可以考慮……”

“您談到了警察,恩格爾,您可知道,我也曾經是個警察。幹這種職業,我常遇到一些蠻不講理的人,對這種人根本不值得花氣力。法製國家,這多好聽,可是在某些情況下,立即結果這種人也許會更好。所以……”

他咳嗽了,同時感到一陣惡心,一股難聞的味道從胃裏湧到他的嘴裏。要鎮靜,老兄!為了結束這裏的事情,你還需要力量,還需要相當多的力量。

“您簡直瘋了,”恩格爾輕聲說。

“您也許說得不錯,我確是瘋了……隻是您應該明白,是您使我發瘋。我這個發瘋的人想向您提一個問題:您遊艇的保養費每月要花多少錢?”

恩格爾默不作聲。

基費爾舉起手槍。恩格爾像著了魔似的注視著黑色的槍口。它對準他的肚子。

“我再問您一遍。”

“我怎麼知道呢?”他結結巴巴地說。“大概幾千馬克。”

“建造您在西班牙的那座別墅,您花了多少錢?”

“幾百萬,”恩格爾很不樂意地回答。

“那麼我再問您……當您下命令每八袋血漿隻許檢查一袋免疫缺損病毒(HIV)的時候,您當時省下了多少錢?每八袋抽樣檢查一袋,恩格爾,是嗎?到底省了了多少錢?”

恩格爾驚訝得目瞪口呆。他把兩手緊緊按在他身後的石頭上,仿佛在尋找支撐物。“您從哪兒知道的……”

“哦,我知道許多事情。我甚至可以幫您回想一下:每次檢查您省下了9馬克50芬尼。您還讓人研製出一種改進亞甲藍去活性的操作方法,這樣您就可以把最低劣的產品投放到市場。我沒錯吧?”

恩格爾的下顎動了一下。他似乎完全絕望了。

“用高溫殺死病毒是一種正確的方法,可是您覺得這種方法費用太大,沒有采用,因為在高溫下原材料的百分之八十就會失去。這樣的方法的確費用很大。”

“您……您對這種方法一竅不通!就連紅十字會也采用這種方法。”

“真的嗎?就連那可愛的紅十字會?當然……隻是他們采用這種加工工藝已經花費了不少錢,不是嗎?不過我也許弄錯了……”

路德維希-基費爾的那頂綠色小帽下麵汗流如注。他感到這點,也知道恩格爾注意到了這點。可是他握著手槍的那隻手始終很穩。

“我不打算為幾個馬克和您爭吵,恩格爾,我知道,您也有過困難的日子,以及沒完沒了的麻煩事,就連聯邦衛生局的哈佩爾先生也不願意參與您的計劃。不錯,您以往的日子並不好過!那時候,您可以從墨西哥的任何一個監獄,從美國的任何一個妓院進口血液,因為需要錢的人到處都有,您可以在血裏摻水,把這東西貼上一個又一個的標簽,您可以把它送到人們需要它的地方,可是血友病患者一個個突然死去了,然後是那些動手術輸過血的人,有人甚至告到法院要求賠償損失。”

他抑製住咳嗽,這並不困難。他甚至微笑了,但這並不是善意的微笑。

“血友病患者聯盟覺醒了。聯邦衛生局的那些教授和官員先生現在突然要求使艾滋病毒和肝炎病毒失去活性。可是消毒呢?這得付出高昂的代價,還得買許可證,或者自己研製出操作方法。這需要巨大的費用,於是,你們這些血漿製造商開始咆哮起來,一個接一個地對聯邦衛生局的決議提出抗議,您當然一馬當先,以致在柏林的那些教授和官員馬上又害怕起來,一直拖到1986年。盡管三年前就已經確鑿無疑地指出,被病毒感染的血漿會給接收輸血的人帶來死亡。可是,血漿供不應求,必須大量生產。難怪德國紅十字會也理直氣壯他說:我們必須接受競爭的法則!”

“您一無所知……您一竅不通!”

“您給我聽著!”這一次他怒不可遏,突然舉起手槍。恩格爾恐懼地閉上眼睛。基費爾的嗓音現在變沙啞了。他試圖抑製住咳嗽,抽搐著繼續往下說:“所以你們最終不得不對血漿進行消毒,用高溫或者冷凍的方法,每個人按照自己的專利權和自己的興趣采用各自的方法,可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不管是血友病人,還是剛開過刀的人,仍然死去。謝天謝地,他們大多迅速死去,以致來不及提出賠償要求。這也就是說,盡管有一整套細致的免疫缺損病毒去活性操作方法,人們仍舊死去。這是為什麼?您的看法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