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若木雞地站著。

“你懂嗎?”

“懂,”伊勒娜輕聲說。

“那麼現在你跟我走。你看到停車場入口處右邊的那輛藍色的汽車了?”

“看到了。”

“現在我們往那兒走。要慢慢地、規規矩矩地走,就像兩個老朋友一樣。”

此時,她看見了他的麵孔,也看見了那隻緊緊抓住她的上臂的手。這隻手上戴著一隻白色的薄手套。那張臉瘦削,而且顯得很老,顴骨很高,她看見他在微笑,可是,盡管伊勒娜驚慌失措,她仍然清楚地意識到,這微笑是嚴肅的!

他們走著。“不錯,小家夥,這樣很好。現在你把車門打開。”

一輛小型的雪鐵龍汽車朝這兒開來。

伊勒娜能夠看清車窗後的那兩張女人的臉:這是兩個西班牙婦女,一老一少。那少婦駕駛汽車,把臉轉向伊勒娜。她嘴張得老大,兩眼睜得圓圓的。顯然,她已經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她想必看到了那支手槍,因為她把車刹住了,雪鐵龍汽車的輪胎發出刺耳的嘎吱聲。然後,她把車向左急轉彎,以飛快的速度朝港口盡頭的山坡公路開去。

“別激動。”

那老人已經明白他的行動被人發現了。

伊勒娜雖然激動,但也感到驚異。這老人非常鎮定,他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慌張。

“上車!從司機的座位這兒滑過去。”

她默默地聽從他的命令。

車門啪的一聲關上了。馬達轟鳴。她感到手槍頂在肋骨上。她看到托馬斯和托尼歐在不遠的地方,後者正把一些繩子繞成團。這兩人離她很近,她隻要叫喊起來,他們就會聽見。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她感到汗從她的腋窩裏冒了出來。“不,”她輕聲地說,“不……”

“聽著,事情馬上就會過去。”

托馬斯依舊站在船尾上。他雙手叉腰,朝岸邊的那些平台望去,尋找他的女兒。

“他在等你,對嗎?”她身旁的那位老人輕聲說。“那好吧,我們就朝他駛去,跟他談談……”

他以步行的速度讓車子緩行,耐心地等待著一輛剛把給養卸在一艘船上的送貨小卡車從露天貨場的空隙裏開出來,然後把車子直接停在海盜2號的舷梯前麵。

恩格爾似乎未曾看到他的女兒。他來回地轉身,四處尋找他的女兒,然後對托尼歐喊了些什麼。就在這時,他舉起手臂。他已經發現伊勒娜。他嚇得目瞪口呆。他把右手插在口袋裏,朝某費爾的那輛車子走去。他站到車旁,把左手放到車頂上,用力打開車門。他的臉變得嚴厲起來。

“伊勒娜,天啊,真該死……你到底在這兒幹什麼?”

伊勒娜一言不發。她隻是把頭轉向那位老人,死盯著他那瘦削的臉,那臉上露出友好而古怪的微笑。

“恩格爾先生,我現在要跟您說話。我請您保持鎮靜。”

一位瘦弱的老人居然有如此洪亮的聲音。可是他的話音已消失在一艘正向海港駛去的摩托賽艇的咆哮聲中。

“托馬斯!”伊勒娜聲嘶力竭地喊道。“他……他……”

此時,恩格爾的眼睛眯成了縫。“真見鬼,這話是什麼意思?您究竟是誰?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的,”路德維希-基費爾說。“發生了一件事情。”

“托馬斯,他有一支手槍。”

“他有……什麼?”

“在這裏……”路德維希-基費爾迅速地舉起手槍,然後又把短短的槍管插在伊勒娜寬大的襯衫的皺褶裏。

一輛載重汽車駛過。恩格爾的嘴唇發抖。

“您瘋了嗎?豬玀,混賬東西!”

“這絲毫沒有用,恩格爾先生。您相信我吧。叫罵在這裏是無濟於事的。”

這位探長的聲音既中肯又堅定。

“您想向伊勒娜要什麼?”

“向她?什麼也不要。我想向您要點東西。”

“錢?”

“錢我們以後還可以談。”

“以後?為什麼以後?在什麼地方談?”

“別性急,恩格爾先生。您現在專心聽著。我不會重複我剛才所說的話,一個字也不會重複。等我們辦完這裏的事情,我就開車離開這裏。您千萬不要在這裏大吵大鬧,否則我會給您的女兒帶來身體上的痛苦。而這點您肯定是不願意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那好。請注意:緊靠著您的地產東部邊界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到那兒去的路上有一排意大利柏樹,恩格爾先生,我表達得清楚嗎?”

“清楚。”

“您沿著這條路走上小山。圓形的山頂上長滿鬆樹。在半山腰有一間倒塌的房屋,一間茅草房。”

恩格爾點點頭。他除了點頭之外別無他法。他身邊的這個豬玀,這個老家夥,手裏有王牌。

托馬斯-恩格爾在他的一生中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束手無策,這樣滿腔怒火。可是,現在還能怎麼辦呢?叫托尼歐來?可是托尼歐能起什麼作用呢?

“您說茅草房是什麼意思?”恩格爾壓低聲音說。

“我們在那兒碰頭,恩格爾先生。就這樣定了,20分鍾以後。”

“我們……”

“伊勒娜也在內。她一起去。伊勒娜……”他微笑著說。“順便提一下,這名字很可愛。”

恩格爾咬緊嘴唇。

“您單獨去,恩格爾先生……這也是不言而喻的。我現在就乘車出發。您用不著開車追趕我,這是毫無意義的。當然,您也可以向警察報信,但這也毫無意義。毫無意義。而且非常危險,恩格爾先生。”

“你叫伊勒娜,是嗎?”基費爾微笑著,把臉轉向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順便說一下,我是路德維希……”

他倆行駛在一條又長又直的公路上。兩旁是石砌的圍牆,他們可以看到圍牆後麵扁桃樹和橄欖樹的銀灰色的葉子。天氣很熱。

“把窗子關上,伊勒娜。”

他左手開車,右手拿著那支手槍,扳動操縱杆的時候,右手仍然緊握手槍。

“你看到那兒的那隻藍色的按鈕了嗎?那是空氣調節設備的按鈕。按一下吧!”

冷氣充滿汽車的內部。路德維希-基費爾滿意地點點頭。他現在正需要一個冷靜的頭腦。

他早已周密地計劃好了一切。從索爾塔到恩格爾的玫瑰山莊有800米遠。那兩位西班牙女人在這期間可能已經向警察報告了情況,可是離此最近的巡邏隊駐紮在桑坦伊。即使這支巡邏隊處於待命狀態,它首先封鎖的是通向卡拉多爾的主要公路,而不是這條狹窄的岔路。

基費爾的汽車開進一座村莊。他向前彎下身子,什麼也沒有發現,既看不到警車,也看不到路障,什麼也沒有看到。

維拉本來可以給哈裏-滕契恩打電話,但是她並沒有打,因為要是打電話,她就得長時間地呆在家裏,一小時一小時地坐在電話機旁,一小時一小時地等電話鈴響,費盡心思考慮保爾-諾沃提尼曾經告訴她的事情……這簡直使她難以忍受!

她開車出發,費力地穿過慕尼黑自由廣場旁的交通繁忙的大街,把車子直接停在公爵大街上的那幢高大而古老的建築物前麵。這時,一位維持停車秩序的女警察,在離此不遠的地方,正把罰款單夾在汽車擋風玻璃上的刮水器的下麵。維拉雖然看見,但她完全無所謂。

住房大門半開著。哈裏的工作室在房屋的底層。這裏寫著“高科技營銷谘詢”。不管哈裏的工作室打的什麼旗號,這裏到處是廣告畫和圖表。

維拉在這間明亮的辦公室裏用不著久等。在這種情況下反正有女秘書們來和她交談。過了一會兒,哈裏也來了:紅色的鬈發,紅色的燈芯絨褲子,黑色的輕便男大衣,黑色的套頭毛線衫,他張開了手臂歡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