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裏的這個幽靈,這個骨瘦如柴的路德維希-基費爾卻打算……
此時,利歐感到一陣冷風從樅樹暗色的蔭影裏朝他倆吹來。周圍靜悄悄的。他倆坐在他們的桌子旁邊,就像坐在一個島上。“……坐在同一條船上。”迪特-萊斯納爾曾經這樣說嗎?迪特已經死了,他倆還活著……他終於明白了,不能聽任命運的擺布,不能把一切看作是不可避免和不能改變的,不能讓恩格爾和哈佩爾這個行賄受賄的惡棍逍遙法外……
“利歐,你願意幫助我嗎?”
利歐點點頭。這個動作完全是自發的,像是出於內心的一種迫切需要。
“我曾經這樣希望,利歐。”
基費爾慢慢地把手伸向利歐,感激地撫摩他的手。
“我們必須把他們幹掉,”基費爾悄聲地說。“相信我吧。這將會是改變一切的信號。我們需要這個信號。不僅我們,還有其他的人。可是,有個大難題……”
“什麼難題?”
“這兩件事要同步進行。如果是在同一天殺死恩格爾和哈佩爾,這將會對宣傳媒介產生良好的影響。在這方麵我已經有一些想法……現在我得回醫院去了。在那兒我還要把這個問題好好地考慮一下。我會找到解決辦法的,相信我吧……”
他拿起一片紙條,在上麵寫了一個電話號碼。“拿去吧,這是醫院的電話號碼。你也許可以給我打電話……”
一輛笨重的越野車已經從公路上拐了過來,正爬上那些平緩地波浪式地向高山延伸的山丘。現在它消失不見了,隨之又重新出現。這次它的身後拖著一片塵土,這塵土漸漸消散在玫瑰莊園入口處那兩排高大的意大利柏樹之中。
伊勒娜放下她的畫報,把手放到前額上,以便擋住越野車反射過來的光。瑪達勒娜每星期六都要從別墅管理者住的房子到伊勒娜這兒來,以便和她討論晚間活動的安排。看到汽車駛入別墅,瑪達勒娜從坐位上站了起來。
“他們來啦!”
“誰來了?”
“哎呀,是我的老爸。你父親派他到機場迎接客人。至於他去接誰,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是不是?”
“也許我會知道,但我對此不感興趣。”伊勒娜又埋頭讀她的文章。她讀的是一份名為《呱呱叫》的西班牙消遣雜誌,裏麵有一篇社會新聞,說的是西班牙王子是否隻有一個女朋友。
她費力地讀那些隱晦的西班牙句子。要是這樣繼續下去,要是她繼續用德語和瑪達勒娜交談,她就還需補習西班牙語,這會使她的父親托馬斯大發雷霆。在帕爾馬有一所德語學校,隻有在周末的時候,她才被允許在那兒度過她的日子。在這裏,大家都跟她說德語。有時候她突然想家,情不自禁地問自己:你到底在這裏尋求什麼?她把雨下個不停的家鄉奧登瓦爾特和西班牙馬略卡島明媚的陽光進行了比較,以此解答她提出的問題。但是,這絲毫無助於克服她的思鄉情緒。老天啊,她曾多麼希望看到自己的父親,多麼夢想和他乘坐海盜2號遊艇飛馳過那些海灣,多麼希望和他一起生活在那些皮膚曬黑、快樂而單純的人們當中,結識新的、富於生活情趣的朋友!可是她的一切希望統統落空了。她在這裏的時候,托馬斯經常在他豪華的別墅裏舉辦無聊的社交酒會,和他那些怪裏怪氣的女人接待他的令人厭惡的朋友。按理說,他至少應該讓她住在賓館裏。可是,她基本上是在寄宿學校裏度過她的日子的。
“這是一個德國人,”瑪達勒娜說,“我敢和你打賭。”
“還有什麼?另外,你是從哪裏知道他是德國人的?”
“從他走路的樣子……”
此時,伊勒娜也從坐位上站了起來。
那輛越野車停在下邊的停車場上。尤安,瑪達勒娜的父親和玫瑰莊園的管理者,正把一隻箱子遞給這位新來的客人。伊勒娜隻能看到這位客人的背部。他正走上通向露台的那些平緩的階梯,身子直挺挺的,仿佛他吞下了一把掃帚。令人奇怪的是,在這樣的大熱天,他幹嗎還穿著一件藍色的運動茄克衫?瑪達勒娜說得對,這隻有德國人才做得出來。
“滑稽可笑的人,”瑪達勒娜評論說。
此時,他停住了腳步,把手放到樓梯的石欄杆上,微微轉過身子,以便仔細觀察周圍的景色。目極之處,他看到了美麗的景色:橄欖園,小村莊,村莊下麵是卡拉多爾的白色的房屋,然後是像鑽一樣藍的大海……
“這人我認識。”
“是老板的一位朋友?”瑪達勒娜和這裏所有的人一樣稱托馬斯為老板。托馬斯的確是一位老板,至少他不放過任何機會表明自己是位老板。可是朋友呢?托馬斯是否真的有朋友?他裝著有朋友,可是伊勒娜早就不相信他有朋友了。
“這不是朋友,是他的一個隨身奴隸,瑪達勒娜。”
“你怎麼這樣說呢?”
“這人是位醫生,領導著一家製藥廠。”
“這藥廠在哪裏?”
“在一個名叫伯恩哈根的小村子裏。我希望你永遠把它忘掉。”
“那麼,隨身奴隸是什麼?”
“啊呀,別談這個!”伊勒娜打了個表示拒絕的手勢,“這事你不會明白的……”
她熟練地為恩格爾按摩,她滿懷深情,絲毫沒有流露出急躁和粗野。一隻像絲綢一樣柔滑的小手在恩格爾的身上按來按去。恩格爾感到臀部肌肉繃得緊緊的,他閉上了眼睛。他本想在下個星期裏把凱蒂攆出門。三個星期已經過去了,而三個星期的確是他所能允許一個女人呆在身邊的最大期限。哦——他盡力抑製住呻吟。
她停止了按摩。
“你瘋了嗎?”他咬牙切齒地說。
“哎呀,托馬斯,我可聽到有人來了。”
他也已經聽到車子的聲音。霍赫斯塔特……“還有什麼?動手吧,繼續給我按摩!”
她迅速而熟練地為托馬斯按摩,以致他感到身子像一隻紅色的熱氣球那樣膨脹,緊張的心情發泄在一聲低沉的聲音裏。
他輕鬆地歎了一口氣,感到說不出的高興,愛撫地輕拍凱蒂的金黃色的頭,然後匆匆跨過皮製的睡椅,走進了洗澡間,洗了個淋浴,穿上那件短而白的日本和服,然後朝室外的露台走去。
霍赫斯塔特……
他站在那兒,蒼白的皮膚上布滿因優愁而產生的皺紋,臉上露出一絲幹笑。他和往常一樣,身上穿著那件很不像樣的運動茄克衫。這種幹笑引起恩格爾的不悅。
“你來了,飛行怎麼樣,約亨?”
“還可以。”
“飛機裏有東西吃嗎?”
“有。”
“來杯酒好嗎?”
“謝謝。最好給我來杯礦泉水。”
礦泉水,還有什麼!這也是典型的。恩格爾了解霍赫斯塔特,所以他也知道後者的來訪懷有某種目的。老天啊,他為什麼要為霍赫斯塔特操心?當姆什克出600萬買他的這家製藥廠,並且還願意付清所有的債務的時候,他為什麼沒有接受姆什克的建議?要是你當時接受了他的建議,你現在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擔憂,也不會有這個斤千計較的該死的霍赫斯塔特……
“礦泉水沒有了。現在沒有。礦泉水不是為你準備的,約亨。那麼說吧,我們現在所需要的是遇事不慌,保持鎮靜。凱蒂,給我們弄點喝的。葡萄酒,約亨?啤酒,威上忌,法國上等白蘭地酒?”
“啤酒。”
她走了。他發現,霍赫斯塔特正斜眼偷看她。霍赫斯塔特從來也沒有看到過這樣一個性感的屁股。有機會時,可以用她征服霍赫斯塔特。行為非常拘謹的人也有自己的弱點。
當凱蒂端著托盤轉回來的時候,恩格爾對她笑臉相迎。“快去遊泳池,或者看看伊勒娜在幹些什麼。我的朋友約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商量。據我所知,他希望單獨和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