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你的幽靈告訴過我。不過眼下這事我不在乎。利歐,聽我說:奧爾森打來了電話,還有馬勒爾也給我打來了電話,都為了同一樁事情:哈爾拉辛……你聽到廣播了沒有?萊因哈茨已經開車出發了。”

“我根本不聽收音機!”

“好,好。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有個人殺死了他的一家。”

“還有什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他想:怎麼還提到奧爾森和馬勒爾呢?奧爾森是總編輯,馬勒爾是編輯,萊因哈茨又是警察記者。

“此人是ACS康采恩的部門經理。這件事很可能像火箭一樣地迅速傳開。我有這種感覺。”

“奧爾森和馬勒爾也有這種感覺嗎,埃貢?可是這件事始終不過是一件地方上的事情。”

“我不這樣認為。馬勒爾認識這個槍殺妻子和孩子的人的上司。”

“此人叫什麼?”

“你指的是上司嗎?”

“我指的是殺死妻子和孩子的這個人。”

“萊斯納爾。迪特-萊斯納爾。他前天在薩克森,為了關閉那兒的ACS鋼鐵廠。那兒發生了相當大的騷亂。”

“這位上司也許是林德爾,是嗎?”

“不錯。”

“此人我認識……警察局裏誰在負責處理此事?”

“諾沃提尼。”

“啊哈!所以你們想到了我!”利歐曾和保爾-諾沃提尼密切合作,在《新信使報》上發表了一係列有影響的報道:賭場事件報道;紅燈區係列報道,在這些報道裏,揭露了從國外輸入妓女的幕後操縱者。諾沃提尼還和利歐搭檔,揭露了一些重大的營私舞弊案件,當時諾沃提尼還不是凶殺案偵察委員會的成員……

利歐從襯衫的胸前口袋裏掏出一根牙簽剔牙。

這該死的牙簽一點也沒有用。他神經有些緊張,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斯托克曼剛才說了些什麼?“這件事今天早上已經通過電視傳開了。德國中部的無線電廣播電台在新聞節目裏報道了這件事。斯托爾貝克地區發生了工人騷亂,原因是他們的工廠被關閉了。我自己並沒有看這次電視播送,可是在早晨的會議上林德爾告訴我,這位萊斯納爾正打算在企業集會上發表演說的時候,突然感到頭暈。我想告訴你的事,反正你早就知道了,利歐,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這不是地方上的事。嗯?你的意見怎樣?”

他會有什麼意見呢?他預料到自己將有一個非常漫長和空虛的周末。一個沒有維拉在場的周末。他想打高爾夫球,然後努力工作——可是這一切都將化為泡影。他還想買些燒好的菜,隻需把它們重新煮熱,就能食用,然後把垃圾倒進垃圾桶裏。

“好吧,”他歎了一口氣,“既然你們這樣認為,我們就不妨試試吧……”

11點半。利歐-馬丁把他的保時捷跑車開上中環路,費力地開回城市。他從哈爾拉辛來。在哈爾拉辛,有一輛巴伐利亞電視台的轉播車已經開來了;各種報紙和通訊社的記者們靠在他們的汽車上,萊因哈茨,這位《新信使報》的記者,不知溜到什麼地方去了。死者的住房已被封鎖;從那些在那兒緊張地工作的官員那裏,什麼也打聽不到;到處是陌生的麵孔;毫無成功的希望。他唯一知道的是:諾沃提尼先生已經離開了……他打電話給警察總局,可是也沒有用,女秘書回答說:“對不起,他不在。”

利歐吐出了牙簽的殘餘部分。在這期間,他已經咬斷四根牙簽了。他又抓起汽車裏的電話。這次,他撥了布魯諾-阿棱特的電話號碼。

“我是兒童收容所的布魯諾,”聽筒裏響起了對方的聲音。

“真奇怪!布魯諾,有一件相當麻煩的事,他們吞吞吐吐地告訴了我。看來,今天或明天,我還需要你的幫助。”

“這是怎麼一回事?”

利歐向對方作了說明。

“你到底從什麼時候起搞上這個工作的?”

“是報社要我去幹的。也許從這件事裏能搞出點名堂來。”

“那你就把編輯部的攝影師帶上吧,反正他閑著無事。”

“可我隻要你,布魯諾。”

“我想乘車到我的鄉間別墅去。”

阿棱特在韋爾特湖畔有一所度周末的鄉間小屋,在那裏他經常教他的兩個孿生子釣魚,凝視夜空,喝光大量的啤酒,講述那些美好的過去的時代,那時還有“真正的記者”。他是一個有經驗的攝影記者,三十年來,他跑遍世界各地,學會了酗酒和誇誇其談。同時,他也是一位職業運動員。

“你知道我如今在幹些什麼嗎,利歐?”

“知道,”利歐-馬丁回答說。“不過,你聽我說,呆在家裏,等我再給你打電話。好嗎?”

於是,他掛上了電話。

他驅車向王子大街駛去。車子駛過橋的時候,雲層散開了,雨也停了。天空晴朗了。偏偏碰上這種事!現在他無法進高爾夫球場消遣了,他得和那個討厭的警長打交道!

他把車子停在“美味甲蟲”食品店的前麵,停在了第二排,然後下車。他知道保爾-諾沃提尼有一個習慣,即一點鍾,他準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休息。當然,他從來不去警察局的食堂,而叫女秘書給他弄來夾心麵包,然後狼吞虎咽地吃。

利歐挑選了一些生菜和牡蠣,讓服務員把它們包好,還買了一瓶法國白葡萄酒,然後把這包東西帶到了車上。

他走進警察總局,這時看到諾沃提尼的車子開進停車場。今天,他頭一次感覺良好。他不等諾沃提尼來,就徑直走上樓梯,進了他的辦公室,並把剛才從食品店買來的那包東西放到接待室裏的一張桌子上。

“啊,馬丁先生嗎?對不起,他還沒有來。”

“他來了,”利歐說,一邊看了看正在打開的門……

女秘書用一個托盤收走了餐具和吃剩的東西,那瓶法國白葡萄酒一直沒有動。

“這些牡蠣真棒!不過這瓶白葡萄酒……我看,下一次我們再打開它吧。”

“保爾,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哈爾拉辛的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說吧……沉默是好的,說話更好。”

諾沃提尼靠在他的沙發椅上,幸災樂禍地笑。利歐-馬丁在一旁仔細地打量他。看上去他的確在思考。他想說話。利歐了解他。他們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他們兩個都長得結實,幾乎一樣高,麵孔一樣瘦,而且始終流露出聚精會神的表情。所不同的是,利歐像他的意大利祖父那樣,有一雙黑色的、活潑的眼睛,而諾沃提尼的目光是偵探特有的目光,始終與人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且大多充滿憂慮。諾沃提尼留著短發,而且已經斑白。利歐有一頭保護得很好的霎發,隻要他發現上麵出現一絡斑白的頭發,便讓自己的理發師像變戲法那樣把它除掉。不知在什麼時候利歐發現,他倆都屬雙魚星座。

“保爾,好吧,我們好久沒有合作了。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呢?”利歐自我寬慰地說。“一次好的調查始終是一次好的調查。而合作調查是最好的調查。這也適用於凶殺案偵察委員會。”

“真的嗎?”諾沃提尼微笑著說。“你這樣認為嗎?像以往那樣迅速破案。利歐,我覺得你太操之過急了。”

“有你在,我從來也沒有操之過急。”

諾沃提尼弄彎了回形針。

“好吧,保爾,我們仍舊用老方法:單幹也會成功,可是一起幹,我們會勝過整個警察局,我們會迅速地達到目的,這一點已經多次證明了。”

“又在說大話了,你下結論太輕率了!不過好吧,一言為定。這次,我可能需要一個職業記者。我一想到哈爾拉辛地區的那些自命不凡的知識分子……”

“你瞧,怎麼樣!我說得不錯吧!”利歐的情緒緩和了。“現在,我們談一談這個案子吧。這個萊斯納爾怎麼會想到幹這種事的?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諾沃提尼說的時候,利歐並沒有做筆記。他甚至沒有按他上衣口袋裏的那台微型錄音機的起動鍵。保爾向他提供的事實,反正沒有什麼意義。

“你對這個林德爾有什麼看法?”利歐問道。

“一個十足的下流坯。典型的石器時代的經理。花崗岩腦袋,官腔十足。真難以置信,他竟有辦法經營這樣一個公司。公司就像一個政府部門,有大大小小的參謀部,還有各種業務部門。他建立了一個‘心理谘詢機構’,以便評定他下屬的工作。‘我需要知道我下屬的情況……’這種人你是知道的。也許,他的確也知道一些情況。例如,他一再提到:萊斯納爾發瘋了,可是以前他的行為是無可指責的。當然,所謂的無可指責,是指他的頭腦裏隻有他所建立起來的康采恩,他的飛黃騰達和他的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