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深時帶她下樓吃飯，坐在旁邊安靜地等她吃。
秦媽特地把肉丸子弄得很小，她兩口可以吃掉一個。
歲桉默默吃完，顧深時又領著她上樓，走進兒童房。
他要她自己刷牙洗臉，他在旁邊看著。
秦媽教過她，而且她已經三歲了，是可以慢慢嚐試自主洗漱。
等歲桉笨手笨腳弄完，他再蹲下身來，拿過她手裏的毛巾，擦幹淨她嘴角的牙膏沫。
顧深時牽著她走出洗手間，回到床上。
“桉桉以後要學著自己一個人睡覺。”
歲桉低垂著頭顱，坐在床沿，小手揪著衣角。
果然，她長大了，他就要開始慢慢遠離她，和她保持距離。
他不疼她了，不喜歡她了。
不喂她吃飯，不給她洗臉，不抱她走路，不陪她睡覺。
沒聽見她回應，顧深時望著她失落的頭頂，心口有些麻木的鈍感。
他在她麵前蹲下身。
“桉桉是女孩子，跟我是不一樣的，我們不能睡在一起。”
歲桉依然揪著衣角，聲音悶悶的：“可我們以前都是一起睡的……”
“因為桉桉以前還小，所以需要人陪著，但現在長大了，更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他溫聲解釋著，向她闡述男女的區別，告訴她，她的獨立性。
他在她三歲，開始對外界產生認知和理解的時候，就在教她這些東西。
她也許並不能真正懂得他所說的這些道理，但沒關係，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所以顧深時輕輕揉了揉她的耳朵。
“我會在這裏陪你，直到你睡著，早上我也會來喊你起床， 這樣就不會怕了對不對？”
歲桉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顧深時坐在床沿，替她掖好被角。
寬大的手心輕輕撫過她的眼睛。
閉上眼時，她說：“講故事……”
“好。”
他依著，按下電動窗簾的按鈕，淡粉色的窗簾緩緩合上。
“很久很久以前，深海裏，住著一群小人魚，魚婆婆說，成年之前，他們都不能離開大海……”
歲桉當然知道他在說美人魚的故事，但這是一個悲傷的童話。
她有些不明白，那麼多“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他不說，卻選了這樣一個讓人歎惋的故事。
尤其他嗓音啞沉，像上帝視角裏，旁觀者的清明，又像舞台上，早已通篇熟讀的，朗誦者的歎息。
可聽著聽著，歲桉發現，他說的這個好像跟童話書裏的不太一樣。
前麵的情節都是一致的。
有一隻小人魚很好奇深海之上的世界，於是它偷偷跟著成年的人魚上了岸，卻遭遇海浪席卷，擱淺在沙灘。
從這裏開始發生了變化。
“城堡裏住著一位善良美麗的公主，她在海邊玩耍時，見到了小人魚，並將它送回了大海。”
“為了再見到公主，小人魚喝下了魚婆婆的藥，以聲音做交換，長出雙腳，選擇了自己的性別，做一個陸地上直立行走的男人。”
歲桉來了興致，翻了個身側對著他躺下，想知道故事的結尾，會不會也不一樣。
“已是兩三年過去，公主自然不記得也認不出他，而且，公主已經和鄰國的王子，訂下了婚約。”
“人魚傷心不已，但又舍不得公主，於是甘願做城堡裏的一個奴仆，隻為了每日看一眼公主，默默無聞，一天又一天……”
歲桉半晌沒再聽到他繼續，眨巴著眼睛，問：“後來呢？”
房間裏的燈都關了，隻留了他身後一盞暖黃的床頭燈，逆著光，歲桉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隻察覺他好似彎了唇角，像若有似無的苦笑。
“後來啊，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