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睜著眼睛說危言(1)(1 / 3)

危言聳聽和杞人憂天無關,雖然二者都有誇大其詞的味道。但杞人憂天是一個人的焦慮,而危言聳聽卻往往成為誣陷者誣陷他人最厲害的武器。危言聳聽的人要有想象力,並且思路要寬闊,他必須要把一件事無限製的擴大,並對別人的罪狀進行天馬行空的想象,信手拈來,毫無羞恥地置於人於死地。

1、韓非死於什麼

韓非死於什麼,這個問題似乎是個盡人皆知的。韓非是被自己的同窗、秦國丞相李斯誣陷致死。李斯用的手法是危言聳聽,他在秦王嬴政麵前把韓非說成了一個危險人物,最終,專心於秦國前途的嬴政把韓非囚禁,李斯又趁熱打鐵,以嬴政的名義把毒藥送給了韓非。

從李斯的生平來看,他不是那種喜歡誣陷他人的人。李斯本是楚國人。年輕的時候,在國家一個郡中擔任小吏。某一天,他去廁所,看到廁所裏的老鼠在吃髒東西,每逢有人或狗來時,這些老鼠驚慌失措,疲於奔命。李斯這個時候並無感覺,但當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地點糧倉的時候,偶然發現糧倉裏的老鼠卻與廁所裏的老鼠儼然不是同一境界,這些老鼠因為吃的是囤積的粟米而肥頭大耳,並且在聽到人的腳步聲後,絲毫不緊張。李斯看著這些老鼠慨然歎息道:“人之賢與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處耳!”他的意思是說:同樣是人,有的人就如廁所裏的老鼠,而有的人卻是糧倉中的老鼠。為什麼同樣是老鼠,而廁所裏的老鼠卻活的不如糧倉裏的呢?是因為所處的環境決定的。

李斯的這番見識就是老鼠法則,老鼠法則認為,人生來平等,隻要有抱負,並有能力實現抱負,就能改變一切處境,登上榮耀與榮華的最高峰。

老鼠法則所以在戰國末期被李斯發現,自然與時代有關。春秋戰國以來,以往的貴族主政製有了疏鬆,由於國家林立,君主們為了擺脫各種危機,僅憑借貴族階層來支撐國家的運行,已近於不現實。各國的君主把目光投向了身處社會底層的知識精英們,這些人在那個時代紛紛自立學說,並且也能得到君主的召見,施展抱負。縱橫家們在這個時代可謂是如魚得水,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危言聳聽地勸說君主接納自己。蘇秦、張儀是這方麵的代表。

在這種大背景下,智商不低的李斯發現老鼠法則也就自然而然了。李斯不但是個思想者,還是個實幹家。他在發現了老鼠法則後,立即行動。他決定投名師,學習一套可以被君主接受的學說,以此成為倉中鼠。放眼天下,真正具備大師資格的恐怕隻有當時的荀子。荀子實屬儒家,在孔子把“仁”說透,孟子把“義”說盡後,他選了儒生所推崇的“禮”來開山立派。

在宋人蘇軾眼中,荀子喜歡立異以為高,其言語頗偏激,很可能是他認為在追尋孔孟兩位前輩已不能的情況下,才大發逆情之言。他認為人性本惡,人若成為完人,非用禮來約束不可。禮原本在孔孟那裏隻是一種自覺行為,但荀子卻認為必須要通過強硬手段使大家屈於禮。由於荀子好為人師,所以李斯很輕鬆地就成了他弟子。在荀子門下,李斯遇到了他的師兄韓非。

韓非與李斯有著身份的不同,韓非是韓國貴族,其血統之高貴自然是李斯望塵莫及。但這不是李斯嫉恨韓非的原因,他既然能讀懂老鼠法則,就堅信這個世界上貴族不過是倉中鼠而已,而他通過努力也可以成為倉中老鼠。讓他對韓非產生敵意的是韓非的學識也有可觀,並且在荀子看來,並不遜色於他李斯。

或許有人會說,李斯的學問之精與政術之巧,可謂前無古人。他似乎沒有理由對一個學問精深的貴公子嫉恨。尤為重要的是,在崇尚縱橫術的時代,韓非的口吃是致命的。一個不能與君主當麵交流的人注定不會得到君主的垂青。所以,即使李斯在與韓非同窗時有所嫉妒韓非,也不過是埋在心裏的。依他的觀察,韓非作為韓國貴公子,學成後必要為他的祖國貢獻力量。而李斯本人雖然此時還沒有決定去哪裏,但一定不是韓國。

幾年後,在荀子的認可下,二人學成。韓非真的就回到了韓國。李斯在辭別荀子前,說了作為小人物的宏圖壯誌:“我聽說一個人遇到機會,千萬不可鬆懈錯過。如今各諸侯國都在爭取時機,遊說之士掌握實權。楚王昏庸,不值得為他賣命,而中原五國國勢已經衰微,他們的功業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建立的。放眼天下,恐怕隻有秦國有潛力,現在的秦王嬴政想吞並天下,這正是平民出身的政治活動家和遊說之士奔走四方、施展抱負的好機會啊!地位卑賤,而不想去求取功名富貴,好似禽獸!隻等看見現成的肥肉才想去吃,如同行屍走肉。所以我認為,人最大的恥辱莫過於卑賤,最大的悲哀莫過於貧窮。但有些人處於卑賤的地位和貧困的環境中,卻還要非難社會、厭惡功名利祿,標榜自己與世無爭簡直也是禽獸,我是與這樣的人分道揚鑣的。所以,我決定到西方去服務秦王。”

一個回到韓國,一個去往秦國,並誓要在秦國有所作為,原本,這二人是不可能再有見機會的。即使有,恐怕也隻是寒暄而已,不會成為政敵。但造物弄人,幾年後,二人真就走到了一起。韓非在李斯的危言聳聽下離開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