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青終於“哇”地一聲,大哭出聲,一邊飛身撲上前來,兩手一攬,已是緊緊摟住了林寧的肩膀,哭叫道:“林寧哥哥!他們衝上來了!他們帶走了所有的神廟弟子!陵訶哥哥他們……”
林寧大驚,叫道:“陵訶?不是有絕仙界的庇護麼?”他神色一變,失聲道:“莫非……她也來了麼?”
嫵青哽咽難言,隻是連連點頭。碧煙塵!那籠有黑紗的神秘女郎的影子,隱約浮起在我的心頭。
嫵青猶自在他懷中哭泣不已,林寧以手撫其背,輕聲安慰。我站在旁邊,心中卻覺得甚是尷尬,隱約還有些異樣的感覺。忍不住道:“大司命,我先告退了。”林寧一怔,嫵青卻拽緊了他的衣衫,眸光楚楚,盡是央求之意。他低頭看了一眼哭得眼睛紅腫的嫵青,終是歎了口氣,說道:“瑩兒,你也累了,先去歇息罷。我隨後便來。”
我穿越長廊,拾級而上。隱隱約約,隻聽得身後嫵青的聲音,遠遠傳來:“林寧哥哥,他們留下口信,要你……”其下已悄不可聞。我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楚,忖道:“我到底隻是個局外人。”忽然眼前白影一閃,一團毛茸茸的物事橫剌裏躍了出來,恰恰擋在我的腳前!
我嚇了一跳,低頭看時,卻是那隻小白狐緋緋!它兩隻滴溜溜的小眼珠裏閃動著異樣的亮光,兩隻小爪緊緊扯住我的裙裾,死活不肯鬆開。
它一向與我有隙,今日卻是難得的親熱。我心知有異,俯身將它抱了起來,柔聲道:“緋緋!他們都被抓走了,莫非你獨自逃出來了麼?你真是隻聰明的小白狐。”
緋緋蓬鬆的白尾大力搖動,嗆得我不由得咳了一聲。
我想起嫵青尚在,便笑道:“你的嫵青姐姐還在呢,你不去找她撒嬌麼?”緋緋本來已乖乖地趴在我的懷中,聞言小爪立刻死死抓住我的衣袖,眼珠中竟閃動有幾分恐懼之意。我心中疑雲頓起:緋緋向來與嫵青最是要好,若是幸喜逃出大難,總得去找嫵青才是。況且方才它與她近在咫尺,它卻寧可跳入我這昔日捉弄過它的人懷中尋求庇護,莫非嫵青有些不對?但苦於緋緋靈智未開,不能作人言語。想到此處,一種難以言明的恐懼之感,突然從心底升了起來。手上不由一動,將緋緋抱得更緊了些,問道:“緋緋,你是說嫵青有些不對麼?若是,你便搖搖尾巴。”
緋緋眼珠中恐慌之意愈深,那蓬鬆白尾,果真用力搖了兩搖。
我腦中嗡地一聲,立時想到:“林寧不曾防備,可是糟了!”心念一動,便待轉身奔回。
但聞一人冷笑道:“東海龍女,你倒還是個聰明人,可惜發現得也未免忒晚了些!”
驀然轉頭,但見空中雲氣破開,一人飄然降落道上。居然是那著澤國江牙袍的俊美男子!此時他左掌伸出,掌心托有一隻大小如同香爐的小鼎,玲瓏有致,精巧可愛。在他的身後,一身黑衣的冥夜冷然而立。而我的身後,隱有黑霧團團升起,悄然出現了四名蛟精,頭頂蛟角已粗如兒臂,顯見得法力精深。
群敵環伺,我反而冷靜下來。長吐一口氣,緩緩放下緋緋,眸光已落在他頭頂玉冠之上,冠中鑲一塊澄澈光潔的龍形美玉,泛出淡淡溫潤的光芒。冷冷道:“洛水河伯夏宗岸?”
那俊美男子微微一愕,隨即笑道:“龍女果然冰雪聰明,從未與本神見麵,居然也能猜得出來。”
我也是淡淡一笑,答道:“自然。當初洛水河伯得尚天庭洞陰公主,於洛水河岸銅雀台上,舉行盛大婚典。天界神仙俱往賀喜,更得東君以宮中美玉‘雙清’一對為賀。那對玉名貴非常,河伯便將其中一塊鳳玉贈於妻子洞陰公主為飾,另一塊龍玉鑲於玉冠之上。敖瑩雖是見識淺薄,恰好認得這塊美玉呢。”
夏宗岸眸子微微收縮,但隨即神色轉為冰冷,冷笑一聲,說道:“是麼?”
我回想洛神宓妃所言,一種莫名的暴虐煩燥之意,陡然自心頭升起。刹那間胸臆煩悶,恨不能盡情渲泄一般,也冷笑道:“不錯!宓妃忒也心軟了些,以河伯這等男子,原也隻有刀槍血雨,方能洗見真章。”冥夜不悅地望我一眼,皺起了眉頭。夏宗岸微有詫異,笑道:“都說東海十七公主如何嬌俏溫柔,如今看來,卻有幾分戾氣!”
我心中也是微微一驚:自從我動用馭水訣後,性子竟是有些焦燥起來,時時有一種冷厲之氣在體內衝撞,便似要噴薄而出一般。莫非?莫非我體內秋水姬的元靈,竟是隨著馭水訣的運用,在慢慢複蘇過來?
但聞“轟”地一聲悶響,身後黑霧團團襲來!卻是那蛟精已按捺不住,搶先發難!
“吲”!我自懷中取出雙清鳳玉,那玉驀放淡綠毫光,那腥臭毒霧竟襲進不得!
唰!青光閃處,一蛟精頭顱頓時落於地上,鮮血如雨般噴灑開去!我默念馭水訣,以那蛟血為媒,但見一簾血瀑平地卷起,空中扭曲變幻,化作血色細網,迎麵罩將過去!
冥夜合掌念訣,周身黑衣如蓬而起,黑色雲氣自衣中逸出,幻作一個奇異的雲紋卦象圖案來,血網一滯,轉向側傍!我腦中似有一觸,脫口叫道:“聚雲訣?”嗖嗖!血色細網已籠入餘下二蛟,血水化作的網線驀然散開,形成無數條細長的水流,宛若靈蛇一般,淩空一繞!
兩股腥紅的血柱噴上半空!二蛟聲息未出,頭顱已齊齊被那繩狀血水絞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