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很耳熟的話……老蔡怔怔地看著他。很久以前,那個小大人似的少年,他家少爺心愛的弟子總是在破解師傅設下的難題後說出這句話,他家少爺這時候就會嚴厲地糾正他:“依據哪怕最微小的線索作出結論的過程都叫推理,不是猜,偵探永遠不能做無根據的猜測!”

司南聿沒有留意老蔡的視線,他又看了看曾布的房間。剛才他檢查過,房間裏的東西基本保持當年他熟悉的樣子,五年前回來的“曾布”除了日記似乎什麼也沒動。但他發現了新的線索。

他假稱找不到“南少爺”要他找的東西,隻能空手回去。搬運工孟蹈仁背著老蔡先出房間,成巒對曾在這個房間裏居住的“鬼”心驚膽戰,緊緊跟在他後麵。爾七出了房門,忽然想起來,回頭看了一眼。

司南聿卻也正看著他。

“我知道你擔心我。”司南聿微笑道,“謝謝。”

爾七臉上標誌性的無表情麵具很精彩地出現裂縫,不等司南聿看清,他倏地轉頭,下樓。

司南聿微笑地看著爾七的背影,微笑地走出曾布的房間,輕輕拉攏房門,微笑地把額頭抵在門板上,靜靜地待了一會兒。

二樓的走廊盡頭有扇窗,年久失修,窗戶已經關不牢,幾根爬山虎從窗縫擠進來,微風吹得爬山虎的根須輕輕飄揚,震得窗玻璃沙沙作響。

司南聿的微笑,久久未斂。

司南聿走下樓,進入會客廳。成巒軟趴趴地癱坐在沙發上,抱著一個大大的抱枕,還把下巴枕在上麵。旁邊是似在閉目養神的爾七,孟蹈仁和老蔡卻不見了。

成巒看出司南聿的疑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倒在綿軟舒適的靠墊上,懶洋洋地道:“爾七把老蔡催眠了,大個子送他回房間。”

剛說完,孟蹈仁便從門口進來,徑直走到爾七麵前,低頭看著他,憨憨地道:“我把錢塞到他枕頭底下了,這樣行嗎?”

爾七不回答,孟蹈仁就站在他麵前不動,也不再開腔。司南聿坐到爾七身邊,和成巒一起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兩人。

一刻鍾後,爾七抬起頭,冷冷地盯了孟蹈仁一眼。孟蹈仁很明顯又被“冰凍”了一次,卻仍是一動不動地站著,表情無辜地看著他。

最後,爾七點了點頭。

成巒“噗”地笑出來,孟蹈仁得到回應,轉身坐到他旁邊,見他笑個沒完,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又看看司南聿,抬手搔了搔後腦勺。

司南聿隻是微笑,相處久了,連孟蹈仁這樣的老實人都知道爾七冷在表麵上,其實是最熱心一個人。他怕爾七被成巒笑得惱羞成怒,取下披肩,從懷裏拿出一件東西。

那是一本黑色封皮的小冊子,裝訂得很精致,封麵右上角印著一個燙金的楷體字:“布”,右下角有三個不明顯的淺灰色小字:“瑞福祥”。

好奇心比山高的成巒立刻止住笑,三人的目光都聚過來。

“省城老字號‘瑞福祥’訂做,如果我沒猜錯……”司南聿低聲道,“這是阿布師傅的日記本。”

孟蹈仁“啊”一聲,成巒驚訝地道:“日記本不是都被曾布的鬼拿走了?”

“很明顯他漏了一本。”司南聿揚了揚日記本,道:“我在書架和牆的夾縫中找到它。老蔡說當時是深夜,並且停電,想象一下,他在黑暗中匆忙地搬運日記,其中一本滑落到書架後,而他沒有發現。”

孟蹈仁盯著日記本,吞了口口水,小聲道:“原來鬼也會粗心大意。”

成巒本來也在困惑,聽到孟蹈仁的自言自語,轉過臉朝他做個鬼臉,笑嘻嘻地道:“對呀,粗心大意的人死後就會變成粗心大意的鬼,就像你現在是笨弟弟,死了也會變成一隻笨鬼!隻有像本少爺這麼聰明的人,就算變鬼肯定也是天下第一的聰明鬼!”

“不對。”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敢說本少爺不聰明?”

“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成巒佯怒道,“好啊孟大個子,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不會死,不會變鬼,我不會讓你死的。”

“……”

粗心大意的……“鬼”嗎?司南聿沒有出言讚同或是反駁,隻是輕輕摩挲日記本封麵,擦去殘餘的塵埃和牆灰。

成巒別開頭不看孟蹈仁,覺得自己臉上又是一陣一陣發燙,最近這種奇怪的症狀愈來愈頻繁,他懷疑自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