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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一屋子人打嗝的、剔牙的、放屁的、聊天的、昏昏欲睡的,間雜著受傷的人半真半假的呻吟,正在熱鬧,龍禦飛領著孟蹈仁大步邁進來。
屋內霎時間靜了靜,巨鯨幫眾齊刷刷望著他們的幫主。
龍禦飛臉上的眼淚鼻涕已經擦得幹幹淨淨,頭發梳過衣服也整理過,又恢複相貌堂堂的一幫之主形象,除了鼻頭稍微有那麼一點紅。
“你、你,還有你,過來。”龍禦飛直接指點人頭,被點到的幫眾戰戰兢兢地繞開孟蹈仁,走到他們幫主麵前。
龍禦飛氣派十足地道:“平常你們幾個吹牛,總說自己是幫裏消息最靈通的,啊?本幫主現在給你們一個證明的機會,啊?都給我出去幫孟兄弟打聽一個人的行蹤,沒打聽到之前不準回來……”
成巒朝孟蹈仁招招手,孟大個子乖乖地過去,成巒斜眼睨他,笑道:“行啊你,一會兒工夫跟人稱兄道弟了。”
“沒有!”孟蹈仁看他臉色不對,吃虧多了人也機靈幾分,趕緊否認,“龍幫主自己說的……”
“哼。”成巒瞟了龍禦飛一眼,道,“敢和你稱兄弟,豈不是跟本少爺攀親戚?本少爺沒這麼不要臉的兄弟。現在沒空理他,這賬本少爺記下了,早晚要他好看!”
孟蹈仁不敢搭腔,隻在心裏小小地同情了一把龍禦飛,旋即想起他無辜抖落的一堆雞皮疙瘩,這點同情也很快化為烏有。遠處的龍禦飛突然打了個寒顫。
龍禦飛派了巨鯨幫幫眾出去打探“司南聿”的行蹤,又與四人約定傳遞消息的人選,也是熟人了,孟蹈仁首次得知“髦毛”還有個代號叫“二鬼子”。
這些拉拉雜雜的細節都是由成巒和龍禦飛商定的,四人裏,孟蹈仁不善言辭,爾七冷得不像活人,本來居主導地位的司南聿現在卻成了待解決的問題,成少爺便當仁不讓地任上了行動指揮。
喬安媽媽的身體似乎習慣了午睡,司南聿從飯後就一直掙紮在昏睡與清醒之間。他靜靜地垂著頭,耳邊是成巒和龍禦飛唧唧咕咕的聲音,卻聽不清說的什麼。身周的一切似乎都隔了一層,變得混沌糊塗不清不楚。他控製不住重逾千金的眼皮,慢慢地合上眼……
屋內巨鯨幫的人都走光了,成巒打發了龍禦飛,回頭便看到趴在桌上熟睡的司南聿,撇了撇嘴,道:“他倒半點不急。”
孟蹈仁伸手想推醒司南聿,成巒扯住他袖子,道:“別理他,反正帶著他也累贅,不如讓他待在這兒,我們自己去抓鬼。”
孟蹈仁看看成巒,又看看司南聿,他現在對外表是小老太太的司南聿保護欲旺盛,覺得讓他待在安全的巨鯨幫也不錯,但似乎又有什麼地方不對。他剛想說話,成巒大眼一瞪,道:“怎麼,信不過本少爺?本少爺難道比不上這娘娘腔?”
“比不上。”爾七冷冷地接口,端起桌上的一碗殘湯,反手潑向司南聿。
“啊!”司南聿被潑了個滿頭滿臉,從夢中驚醒過來,睜眼正對上爾七帶著冰冷怒意的雙目,微微一怔。
“你憑什麼說本少爺比不上他?”成巒惱羞成怒,衝著爾七大喊,孟蹈仁知道他不是爾七對手,怕他吃虧,摟著他的腰拚命往後拖。
爾七根本沒理他,他盯著司南聿,冷冷地說了一句話:“你又想逃嗎?”
司南聿眯起眼,不做聲地看著他。
爾七卻不再多言。
兩人沉默無聲地互視,周圍的氣壓在目光交彙中似乎變得怪異,成巒最先察覺到,不由自主地停止掙紮叫嚷,和身後的孟蹈仁對視一眼,都覺得有點不對勁。
有種……喘不過氣的錯覺……
半晌,司南聿先低下頭,抹了把臉,又抬起頭,圓圓臉變得笑容可掬,若無其事地道:“我還記得十年前阿布師傅在省城的地址,沒異議的話,我們從這裏開始。”
他一開口,氣壓立即恢複正常。孟蹈仁猛喘大氣,捂住還想異議的成巒的嘴,拖著就出了屋。
“嘩——”爾七拉開椅子,站起身往外走。
司南聿看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頭發上還有殘湯沿著額頭流下來,司南聿抬手擦拭,摸到滿是皺紋的皮膚,頓了頓,無聲地歎了口氣。
出了巨鯨幫,四人叫了兩輛黃包車,司南聿指點路徑,黃包車拉著四人穿城過巷,很快到了城西與城東的交界處。
護城河在這裏分出一條支流穿城而過,河上架著一座橋,橋西是城西,橋東即是城東。沿河兩岸是省城最熱鬧的商業區,商鋪林立,各類商品琳琅滿目應有盡有。既能看到洋服店的櫥窗內陳列著弗羅國最新的時裝,也能看到古玩店擺在酸枝木架子上的千峰翠色越窯精品;不但有裝修精致專賣奢侈品的華美店堂,而且有敞開大門保證價廉物美童叟無欺的平價店……總之吃穿用度玩樂收藏,隻要你想得到,在這裏都能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