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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匪喂司南聿喝了一點粥,沒有再往他嘴裏塞東西,隻拿了塊布綁住他的嘴巴。
司南聿靠牆坐著假裝又睡著了,綁匪也不再說話。沒過一會兒,他聽到細微的紙張摩擦聲,綁匪竟然看起了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司南聿在心裏默數,加上他昏睡的四個小時,距他被綁架已經整整六個小時,為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兩個奇怪的綁匪似乎不像職業老手,難道手腳這麼幹淨,沒留下任何線索?
“吱——嘎——”一聲,司南聿本能地側過頭。感覺微涼的風吹到臉上,透過紅布的光線似乎更強烈,可以確定門在那個方向。
門開了,高跟鞋聲又一路響進來。
偽裝的粗啞男聲道:“你回來了,我正在想你。”話語中的喜悅如此明顯,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幾不可聞,似乎拚命想壓抑激昂的感情。
司南聿聽得莫名其妙,心道才幾個小時沒見,至於嘛。直到幾年後,少年司南聿有了第一次感情經曆,回想起他的這句話,才懂得其中深情無限。
男聲又問:“事情怎麼樣?”
沒有回答,靜了片刻,男聲大叫道:“什麼?區區五十萬他都不肯?”
五十萬?他的身價嗎?又靜了一會兒,司南聿豎起耳朵聽也聽不到那女人的說話聲,想必她是通過書寫之類的其他方式和男人交流。
“太過分了!”男聲怒氣衝衝地道,“這個男人為了權勢連兒子都不要了,妻子焦急生病也不管,真不是東西!什麼警察總長,還不是靠他嶽父的背景!”
母親病了?司南聿驀然醒悟,父親性格剛毅,絕對不會向綁匪低頭,母親無法反抗父親,又擔心自己,本來身體就弱……他不敢再想,咬緊牙關控製自己的情緒,下定決心要趕快找機會逃跑。
女人又無聲地和男人交流了一陣,男聲不停地“嗯”,最後道:“好,我再去跑一趟,很快就回來,這小鬼還算老實,你放心。”
高跟鞋聲和男人的腳步聲到了門邊,開門關門的聲響,女人在門邊站了一會兒,又慢慢地走回來。司南聿聽著清脆的高跟鞋聲越來越近……停在他麵前。
Chane1No.5淡而恒久的香味緩緩地彌漫開來,司南聿被香味包圍,有種窒息的錯覺。他也真的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神秘的女人,司南聿有種直覺的恐懼。他轉動眼珠,眼睛透過紅布,隱約能看到一個輪廓,模糊得像一個影子。
影子卻忽然動了。
影子向司南聿傾斜過來,遮住了他眼前的光亮,一瞬間,像是同時奪走了他重獲自由的希望。司南聿腦中飛快轉念,最後心一橫,閉上眼繼續裝睡。
一隻手輕輕按在司南聿頭上,他震了震,身體不受控製地開始顫抖……頭皮感覺到的力量卻很微弱,那隻手隻是摸了摸他的頭發。
手拿開了,司南聿仍然閉著眼,咬緊牙,一動不動。
女人又站了片刻,高跟鞋的聲音和Chane1No.5的香味都退向門邊,開門聲關門聲,她竟然離開了。
司南聿又等了一刻鍾,凝神細聽,確定屋內沒有其他人,立刻掙紮起來。
他早就發現雙手綁得很鬆,而且用的是柔軟的棉布。如果對方不是綁匪,他幾乎懷疑是怕傷了他,特意這麼做的。
雙手很快掙脫,司南聿活動了下手腕,扯下蒙眼的紅布,眼前馬上大亮。他閉了閉眼,不願浪費時間,摸索著解開腳上的束縛。
再睜開眼時,眼睛已能適應光亮,看清所處的地方是一間破舊的木板小屋,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東牆上開了門窗,門緊閉著,窗戶卻半開,透進陽光來。
司南聿草草打量了幾眼空屋,沒發現什麼紮眼的線索。他心急母親的病,也不願再耽擱,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試探地拉了拉門。
“吱——嘎——”門應手而開,發出巨大的聲響。司南聿嚇了一跳,閃身躲到門板後,提心吊膽地戒備。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出現,男女兩名綁匪似乎都不在附近。
司南聿從門板後出來,走出小屋數步,回頭看了一眼。原來是一幢單獨立在樹林邊的小木屋,門板外還釘著幾塊獸皮。他練槍的時候和曾布一起打過獵,認出是獵人在樹林中設下的臨時居所。
沒時間細看,司南聿匆匆在小屋附近做了幾處記號,抬起頭,太陽出現在稀疏的枝葉間。他記得省城隻有城西郊外有片樹林,如果是這樣,這裏離家的距離並不遠。他辨了辨方向,毫不遲疑地鑽進樹林深處。
像是剛下過雨,林中積滿落葉的地麵潮濕鬆軟,一腳踩上去陷入很深,費力地拔出來,地麵留下的洞中立刻氣泡翻滾,一股腐爛的氣味直衝鼻端。司南聿數不清摔倒了幾次,渾身沾滿泥漿,每次都咬牙爬起來繼續走。
大約走了一個鍾頭,司南聿發現腳下的地麵越來越堅實,身周的樹也開始減少,他精神大振,知道接近樹林邊緣。
再走數十步,司南聿畢竟年紀還小,體力弱,兩條腿沉重得像灌了鉛,漸漸地舉不起來。他勉強又走了兩步,絆到突出地麵的樹根,重重地仆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