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遠”號是北洋艦隊中航速最快的巡洋艦。管帶鄧世昌忠勇血誠,早在戰前他就立下誓言:“若有不測,誓與日艦同沉!”戰鬥中,他指揮全艦,奮力搏殺,“氣象猛鷙,獨冠全軍”。當日艦圍攻旗艦“定遠”時,他下令“致遠”直插“定遠”之前,以保護旗艦,結果艦體多處中彈。其中一發炮彈擊中船底,由於密艙隔門橡皮老化,無法隔水,海水洶湧而入,迅速下沉。此時,敵艦“吉野”正在船前,對“定遠”構成威脅。緊要關頭,鄧世昌抱定決死精神,下令開足機輪,衝向“吉野”,欲與敵艦同歸於盡。“吉野”驚恐萬狀,掉頭逃竄,一邊發射魚雷,將“致遠”擊沉,“全船皆殉無逃者”。據洋員馬吉芬事後回憶,當“致遠”衝向“吉野”時,敵艦所發巨彈有如雨霰,加上艦身已經嚴重傾斜,就在快要追上敵艦時,艦艏先行下沉,推進器露出海麵,猶在旋轉不已。惜哉!壯哉!
鄧世昌落水後,其護兵劉忠以救生圈付之,拒不受;左隊一號魚雷艇趕來施救,他也拒之,“以闔船俱沒,義不獨生,仍複奮擲自沉,忠勇性成,一時稱歎”。戰後,光緒皇帝親賜挽聯:
此日漫揮天下淚,
有公足壯海軍威。[416]
“致遠”沉沒後,形勢對北洋海軍越發不利。就在這時,“濟遠”管帶方伯謙看到情勢不妙,首先調頭逃跑,“廣甲”管帶吳敬榮也隨後效仿。兩艦先後撤離戰場,剩下的“經遠”孤立無援,立即遭到日本數艦圍攻。但是,管帶林永升臨危不懼,沉著應戰,日本“吉野”等四艦靠著船多炮快,死死咬住“經遠”不放。雙方激戰多時,“經遠”起火後仍奮力反擊,最後林永升中彈身亡,“經遠”也被日艦擊沉。
此時,北洋海軍隻有兩大鐵甲艦“定遠”“鎮遠”依然在堅持戰鬥。敵軍五艦如群狼一般,圍著兩艦環攻不已。他們多次試圖用重炮打穿“定”“鎮”,都沒有成功。靠著堅固的裝甲,“定”“鎮”兩艦一直與敵血戰,盡管自身損毀嚴重,還是以重炮多次擊傷敵艦,日本海軍中將伊東祐亨乘坐的“鬆島”號還差點被“定遠”打沉。[417]下午五時多,天近黃昏,眼看無法消滅“定遠”“鎮遠”,日艦隻好退出戰場。
黃海之戰前後進行了將近六個小時,打得十分慘烈。用李鴻章的話說,“為地球各國海戰向來罕有之事”。在戰鬥中,北洋海軍大多數官兵都表現出了可貴的戰鬥精神和勇氣。“超遠”管帶黃建勳、“揚威”管帶林履中、“致遠”管帶鄧世昌、“經遠”管帶林永升等都先後壯烈殉國。尤其是鄧世昌英勇成仁,“殊功奇烈”。李鴻章對此十分痛心。大清律法,失地者斬;軍艦同樣如此,失艦者死。但培養一個海軍人才來之不易,為了避免這類事今後再發生,他特地打報告給朝廷,提出“海軍戰備,首重選才”。兵船可以再買,但一將之用需培養數年。昔人得一良才,比於敵國百城。管帶鄧世昌精神可嘉,但徒死無益。他建議朝廷今後明定章程,凡軍艦損壞或沉焚,“而船上將士遇救得生,準免治罪,仍予論功”。[418]
其實,在船毀之後,拒絕施救的不僅有鄧世昌,還有“超遠”管帶黃建勳、“揚威”管帶林履中。他們都在船沉之後,自沉明誌,與船同亡。僅此一點,足以令人敬佩。然而,盡管海軍將士表現出了英勇的戰鬥精神,但北洋海軍在海戰中所暴露出的問題卻相當嚴重。毫無疑問,近代海戰是一場科技和綜合素質的較量,光靠勇氣無法取勝。此戰,北洋海軍五艦沉沒,其餘各艦也都程度不同地受到重創,而日艦僅四艦受傷,一艦未沉。這個結果令人心痛,卻並不奇怪。
應該說,黃海之戰是決定性的一戰。此戰過後,北洋海軍元氣大傷,被迫退守軍港,保船不出,而日本海軍則成功地實現了控製黃海製海權的戰略目的。李鴻章苦心製定的“保船製敵”戰略徹底宣告破產。在海軍使用上,他一再強調“不敢輕於一擲”,但結果還是未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