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買來鹵水,讓她結束肚子裏的小生命,她連自己也一起結束了。”愛人結婚了,丈夫不是我”,這話誰來說?
申禮明露麵了。曲撈月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接頭報信的人是他,真是冤家路窄呀。事到如今,隻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幸好有林振國大哥和花紫荊在,心裏多少踏實一些。曲撈月想,既然申禮明是衝錢來的,也沒必要撒謊,反正她已和花紫荊約好,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能叫他騙了。
見麵領人的日子到了,思兒心切的曲撈月頭一天晚上一整夜都沒有合眼,若見了兒子,她真想給他跪下,求他今後千萬長進學好,別再讓親媽跟著他抬不起頭來了,她也相信,經過這次波折,他也該悔恨了。
昨天晚上,申禮明雇了一輛車,把曲撈月、花紫荊和林振國帶到了林競義住的地方。但沒有安排他們見麵,沒讓他們下車,申禮明自己去敲門,把林競義引出門來,大有“驗明正身”
的意思。
曲撈月看見兒子那副懶散樣,胡子長長的,麵黃肌瘦,不知吃了多少苦,在車上哭了。她哭,花紫荊更是哭得厲害,全仗著林振國說些安慰的話了,是啊,回去交了款,明天早晨就可以來接孩子回家了呀。
回到旅館,曲撈月和花紫荊兌現諾言,曲撈月先拿出10萬元現鈔,申禮明一邊數錢一邊說冤仇宜解不宜結,他是做好事,過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我蹲了那麼多年大牢,雖說是報應,你們林家也解恨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還要我怎樣呢。
曲撈月向申禮明提出了一個帶有警告性質的要求,回到檳榔嶼之後,不準他再露麵,不能讓林振雄知道接林家兄妹回家的事他插了一手,更不能讓林振雄知道花了巨款的事。她說林振雄、林振方都是眼睛裏揉不下沙子的人。
申禮明說他的眼睛裏也揉不下沙子,他說他知道林振雄討厭他,他又何嚐得意他?自己替林家牽線辦了這件大事,也算贖罪了。
花紫荊也拿出她帶來的巨款,推到申禮明麵前,說:“你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同一件事從我們兩個人手裏敲去20萬,這也叫贖罪?”
申禮明說:“這是二位夫人賞我的呀,我想不要,你們心裏不是滋味呀,我隻好硬著頭皮收下了。”
曲撈月對他揮揮手,說:“你走吧,我今後也不希望再見到你了。”
申禮明把兩大捆錢放進帶來的皮箱中,說了聲“後會有期”,走了。
曲撈月說:“走吧,我們去接這兩個孽障吧!我還真擔心他們不回去呢。”
花紫荊說:“如果能拆散他們,倒好了,萬一拆不散怎麼辦?”
曲撈月說拆不散,就不能帶回去。哪有兄妹結為夫妻的!那不要把振雄活活氣死嗎?
花紫荊說:“他們若同意分手,那最好不過了,咱們可以替他們瞞住眾人,當什麼事也沒發生。”林振國也同意這樣做。
曲撈月說:“走吧,去看看再說,我心裏也沒底。”
一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停在林競義這棟樓的對麵馬路上,好多人在圍觀議論。
曲撈月和花紫荊、林振國三個人從出租車走下時,隻見人們都伸長脖子往一樓一戶人家看。
花紫荊問一個老太太:“出什麼事了?”
老太太說,好好一個姑娘,怎麼就不想活了呢,我們常見到,多秀氣的姑娘啊,硬是喝鹵水死了。
花紫荊大驚,和林振國、曲撈月交換了一下目光,側身向人圈裏擠。這時聽背後有人說:兩條人命啊,聽說女的肚子裏有孩子呢。
一架蒙著白布的停屍房用車從房子裏推出來,林競義哭天喊地地跟在後頭,不讓人把平車推走:“你怎麼走了?你扔下我一個人怎麼辦啊!”上來幾個人拖他。
花紫荊尖叫了一聲:“花正啊!”瘋了一樣撲過去,這叫聲令圍觀的人震驚。
花紫荊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掀開屍布,露出女兒蒼白的臉。花紫荊叫了聲:“你這是怎麼了?你幹嗎要死?你怎麼不等等我呀!”曲撈月也撲過去大哭起來。
林振國和幾個醫生也傷心落淚,往起拖花紫荊。誰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慘劇,花紫荊如果昨天晚上就來認領,不就沒這場橫禍了嗎?
林競義一見他們三個人,呆愣愣地站在麵前,一聲不敢吭。
曲撈月哭著問:“怎麼回事?花正為什麼尋短見?”她猜到這事與他有關,特別是聽說花正已有身孕,她多少猜到了花正的死因,她真恨不能痛打他一頓。
林競義說,她喝鹵水本來是想打胎的,沒想到喝多了呀!
盛怒的曲撈月伸手打了林競義一個耳光,說了聲:“回頭我再跟你算賬。”
一個警察過來,說:“法醫還要鑒定,你們家屬要跟來人。”
林振國說:“我是死者的伯父,我去吧。”
這時花正的遺體已經抬上了救護車,林振國囑咐曲撈月幾句,自己跳上警車,跟他們走了。
人們把花紫荊扶進林競義家,花紫荊仍在哀哀地哭。
鹵水罐子已經摔碎在地上,鹵水流了滿地。
此時林花正的絕命書從花紫荊手上傳到曲撈月手中。
絕筆信是這樣寫的:競義,當你醒過來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你讓我用鹵水結束肚子裏沒出世的小生命,我連我自己的命也一起結束了,這樣幹淨。
競義,也許我生來就是遭受苦難的,我和你有過甜蜜的生活,我對你以身相許,到頭來上帝狠狠地鞭打了我們!如果僅僅是亂倫,僅僅是饑寒交迫,還都不足以令我喪失生活下去的決心。是你的絕情最後把我推到生與死的懸崖邊上。我沒有勇氣活下去了。我對不起媽媽,也對不起生下我的那個人……
信念到這裏,屋子裏已是一片哭聲了。
曲撈月喝令林競義給花紫荊跪下,他順從地跪下了,淚流滿麵,他求花紫荊打他、懲罰他,那樣他心裏會好受些。花紫荊卻抱緊了他,她說她這個當媽的也有罪過,一開始的禍根就是她種下的,她能怪誰呢?
新的愁事來了。倘能把兩個孩子都領回去,編圓一個說法還能令林振雄轉過彎來,現在怎麼交代?曲撈月真是六神無主了,她跑出去,到了郵電局,給桑妹發了封急電,叫她馬上來一趟新加坡,而且要絕對保密,不能讓林振雄知道。電報裏她又不能說花正的死信兒,真是犯難,隻有桑妹來了,才有個可以商量的人。
翁風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有三天了,窗子緊閉,他好像要摒絕一切聲音,但仍能聽到大海的潮聲。翁風頭發蓬亂,不停在吸煙。瑪林宣布不愛他,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翁玉娘在外麵叩門:“翁風,你總把自己鎖在屋裏,到底是怎麼回事呀?都三天了。”
翁風不出聲,也不回答。
翁風房門外的父母可急壞了,不知出了什麼事。
翁玉娘在拍門,黑台風試圖找點縫隙向裏張望,可什麼也看不見。
翁玉娘憂心忡忡地說:“一點動靜也沒有,會不會出事呀?”黑台風又趴門縫聽了一會兒,走了出去。他決定爬到房頂上去,來個金鍾倒掛,可以從別墅房頂上窺視翁風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