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紙術還未誕生時,古人書寫的材料大都是木簡或竹簡。
信寫在一尺長的木簡上,稱作尺牘。後來,人們約定俗成,尺牘漸成書信的通稱。
古人(至少在明朝以前),大概是不會想到公開發表、為己“樹碑立傳”的,書寫者沒有矯揉造作,坦蕩地抒真情實感,許多尺牘基本上反映著作者的性情與風格。譬如清代三大著名尺牘之一的龔未齋《雪鴻軒尺牘》,就可以看到一個鬱鬱不得誌、迫而為幕僚但清貧自恃、潔身自守、通於情理的舊知識分子形象。
可以這樣說,尺牘大都文筆優美,文采斐然,有些篇什成為傳世之作,我們不妨來讀讀南朝梁時人吳均的《與顧章書》:
仆去月謝病,還覓薜蘿。梅溪之西,有石門山者,森壁爭霞,孤峰限日,幽岫含雲,深溪蓄翠。蟬吟鶴唳,水響猿啼,英英相雜,綿綿成韻。既素重幽居,遂葺字其上。幸富菊花,偏饒竹實。山穀所資,於斯已辦。仁智所樂,豈徒語哉!
王力先生生前曾譽之為:“語言清新,意境高遠,是一篇六朝山水小品作的優秀作品。”
古人的尺牘,一般而言,不僅充滿著真情實感,文筆優美,而且有的尺牘還富有教育意義,甚至現在仍然沒有逝去。
柳宗元的《答韋中立論師道書》便是這樣的佳作。他的“文以明道”的創作主張今人是仍然可以借鑒的。
大概緣於此故吧,黃裳先生讚譽尺牘是“書簡文學”,時人尤其是青年對讀尺牘也挺有興趣,據而尺牘集成了暢銷書。
但是,古人的尺牘也有糟粕,其他方麵不論,單就真實而言,有的尺牘就以偽充真,不惜篡改事實,為己拚命抹粉。鎮壓太平天國革命的劊子手曾國藩便是。
1864年,曾氏兄弟攻占天京前夕,曾國藩給其弟曾國荃接連寫了3封信。但是,流行於世的《曾文正公家書》對第一封信未妝,對後兩封信進行了大量的刪改。試看他對5月16日那封信的刪削部分:
夜來又細思,少荃(按即李鴻章)會剿金陵好處甚多。其不好處不過分占美名而已。後之論者曰……少荃克蘇州,季高(按即左宗棠)克杭州。金陵—城源(按即曾國荃)與荃各克其半而已。此亦非甚壞之名也……如弟必不求助於人,遷移日久,肝愈燥,脾愈弱,必成內傷(按曾國荃當時正患重病),兄弟二人皆將後悔,不如今決計,不著痕跡……少荃將到之時,餘亦必將趕到金陵會剿,看熱鬧也。”
他這一刪改潤色,便粉飾了他以殘虐娛心快意的“曾剃頭”嘴臉,喬裝打扮成“盡忠保國”的“中興名臣”。
現在,《曾文正公家書》是出版界搶手出版的熱門書,有簡裝本,有精裝本。但都是被曾氏刪改成的“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