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一個伊拉克士兵的獨白(2)(2 / 3)

後來呢,隻有我們四個人活著,活著我們就趕緊往回跑,一直跑到我們找到正確的道路,去加哈朗的路。這時候阿布杜坐在地上說:“夥計們,我們不能走這條路。我們太累、太餓了。要麼有車拉我們回伊拉克,要麼我脫下我的白短褲咱們投降。”他正說著的時候,有輛車過來,停下了。那個開車的,一個挺像樣的人,他笑臉相迎地對我們說:“你們是伊拉克人嗎?我是巴勒斯坦人。你們想回伊拉克嗎?我帶你們回去。”我們正高興地喊著“謝謝你,先生,謝謝你,先生”時,他舉起手來扔出一句:“一個人125第納爾(伊拉克貨幣)!”噢,阿拉,阿拉。一個人125第納爾!我們四個人得500第納爾!誰給我們那麼多錢?伊拉克軍隊給我們每個士兵每月發15第納爾,這後來兩個月,連一分錢也沒得過。我們把兜裏的錢全掏出來了,全部加起來共80塊五毛錢。我們小心地把錢遞給他,猜他肯定會說:“好吧,不管怎麼說我帶你們回去。”不是說巴勒斯坦人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的盟軍嗎?但是他沒有,他的微笑變成了大笑,他把車開走了。他開得飛快,我們都沒來得及宰了他。

剩下的就慘了。傷心,恐懼,慘了。我們太憤怒和沮喪了,我們把槍和子彈全扔了。我們又開始走,快天亮的時候我們到了伊拉克邊境。其實還不是真正的邊境,從我們到伊拉克邊境還有兩三百米。可是對我來說,已經是伊拉克了。我覺得我好像回到了我們村,和我老婆,我的黃瓜、洋蔥、茄子在一起。我真的沒看見戴紅袖標的那些家夥,我也沒聽見他們喊:“停下,別動,要不我們開槍了!”

我隻聽見阿布杜說:“夥計們,到舉我的白旗的時候了。”他把褲子脫了,脫下了內褲,又把長褲穿上了。他把內褲綁在一根棍子上弄成個白旗,舉起來,一邊揮舞一邊喊:“別開槍,別開槍,我們投降!”他揮舞著的時候,我們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那不像個白旗。那條從來沒洗過的內褲已經太髒了,已經不是白色的了。它簡直是黑的了。所以阿布杜揮舞的不是白旗,是黑旗。他們開槍了。他們瞄準了我這邊,他們打死了阿布杜。是的,他們打死了他。

我沒法回家了,如果我回到村裏,我們村長會告訴薩達姆的人,我把槍和子彈全扔了。薩達姆就會殺了我。請告訴美國人別把我送回家,請告訴美國人,如果送我回家,我就是死人了。請你,求求你……

報道評析

深度悲憫與尺度掌握

這篇戰地報道具有很強的文學性,采用的是文學性新聞報道寫作手法。

文學性新聞報道的首要條件是新聞性,必須真實可靠。作者要真正搜集新聞素材,不得靠記憶或感官的觀察來寫作。報道還要具有及時性。時間間隔越長就越有可能納入曆史的範圍。對於文學性的要求是有思想性、藝術性和創造性。同時,文學性新聞報道還有十分重要的一個價值觀念,就是說新聞的最終價值,其實和文學一樣,是對於世事和人性的悲憫。

這篇戰地報道的文學性就突出地體現在記者的悲憫情懷。“我為什麼在12年以後重提這個故事?因為他的單純,他的無辜,他的真實,今天和12年前同樣意味深長。因為今天的達卡爾·阿巴斯們和12年前的達卡爾·阿巴斯們是同樣的。無論當年還是今天,他們是薩達姆的第一個犧牲品,是玷汙這個世界的所有的薩達姆們的第一個犧牲品。”12年前的事在伊拉克又一次戰爭來臨時道出,真是另有一番滋味。這裏既有對無辜的伊拉克士兵的同情和悲憫,更有對伊拉克前總統的同情和悲憫。當年發起戰爭的薩達姆風光無限、不可一世,現今各地逃亡,狼狽不堪,後來還被處以絞刑。這之中有幾多的感慨,幾多的悲憫!真的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世事無常。端的像劉德華所唱的:“倉卒歲月世事如棋,每局都光怪陸離。驟情驟雨人事天天變,有喜亦有悲。恩怨愛恨世事如棋,每局都充滿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