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這些因為虛幻而矗立起來的實在(指金字塔),已經矗立了4500年。當古希臘理性的眼光發現了人類最古老的人工遺跡,它為什麼存在?它怎樣如此厚重地矗立起來?就成了人類2000年來的曆史謎題。
在人背肩扛的遙遠年代,它能以數十萬塊以“噸”為重量單位的巨石,直接觸摸148米的藍天,那如同紐約帝國大廈的高度。它在接近赤道的位置披風瀝雨4500年之久,依然不肯萎縮自己巍峨的身影,就在於它選擇了最穩定的支撐,它為自己的宏闊與壯觀,提供了最合適的結構。
它在人類生活中無孔不入地矗立,不是在尼羅河畔,而是在我們所有的社會生活結構的領域中。
一
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在世界最繁忙的機場中排名第二,每天起降航班超過1400次。2012年7月21日,它遭遇了一場60年不遇的大暴雨。
路麵淹沒,輕軌癱瘓,車輛熄火。全天取消航班571架次,延誤航班701架次,近8萬人滯留機場。
29歲的外企員工王璐,家住離機場十幾公裏的望京。大雨當天他早早回家,在微博上目睹了首都機場的窘境。
22點32分,他向自己所在的城市,發出了一條不到100字的試探性號召:望京有沒有願意義務去機場接被困兄弟姐妹的?一個小時內,這條微博被轉發10950次。
兩小時後,20多輛車組成的車隊到達機場時,已經壯大成100輛車的隊伍。在天亮以前的6個小時,在暴雨如注的北京,300餘輛打著雙閃的越野車帶著500多名從未謀麵的陌生人,坐上了從機場到亦莊,到王府井,到公主墳,到回龍觀,到北京二環、三環、四環的方舟。
人類社會從來不缺少善良的願望,隻不過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難以因為具體的動機而彙聚。
美國紐約大學客座講師、《人人時代》作者克萊·舍基認為:“這種行為不是由互聯網啟發的,而是因為我們就是那種社交性人群,我們關心他人,互聯網確實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手段,能直接地理解同情他人並感同身受。”
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特聘導師段永朝說:“當信息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阻隔……它所攜帶的信息的能量就能夠具有這樣一種非常神奇的力量,可以凝聚共識,可以煥發情感,能夠形成一種強大的社會動員力量。”
互聯網,讓這些已經存在著的、碎片般散落的點滴美好,瞬間彙聚出灼熱的社會能量。
2012年7月21日的雙閃車隊,那迷蒙的燈光許久都沒有消失。它豐富了現代人類的都市夜空,豐滿了一個城市的精神積澱。雨過天晴,太陽升起,但深夜閃爍的車燈依舊持久照耀著這座城市,從盛夏一直到深秋,都沒有消散它的溫度,也沒有褪去它那撫慰人心的力量。
“這些組織可以是臨時組建的、低成本的,你不需要為了完成新任務去提前組建一個群體。當你看到人們聚集起來共同做事的時候,在沒有正式上司的情況下,很容易想象:所有的舊規則就會崩潰,新的規則將代替它們。”克萊·舍基說。
那個叫作“菲特”的台風,卷起相當於68個西湖的雨水,在兩天內傾倒在同一個國家南部方圓隻有1500平方公裏的餘姚。盡管它與首都機場那場暴雨造成的災難的強度和後果有所不同,但因為相似的時代條件,它也獲得了相應的新時代能夠給它的一呼百應。幅員千裏的八方與它結下“患難之交”。
幾個臨時湊在一起的誌願者,通過微信接收到一條信息:有兩個家庭急需食品、水和奶粉。兩個多小時涉水行進,使兩個家庭獲得了三天的給養。
一線的誌願者,不斷接收到一個名叫“卓明救援平台”提供的信息,平台的負責人在千裏之外的北京。
在北京大學醫院的牙科醫生郝南業餘時間創建的救援信息平台上,有遍布全國各地的2000多名誌願者網友。“菲特台風民間救援”群,為餘姚每一份關切之間,畫上距離最短的直線。
江蘇無錫的女孩兒安棋,通過網絡會議了解到,前方誌願者心理上有安全保障的需求。在與一家保險公司負責人聯係後,這家保險公司同意義務為前方1000多名救援誌願者提供人身意外傷害保險。
在上海工作的餘姚人沈吉利,激活了自己所有的社交圈——餘姚中學校友群和單身群。來自上海、杭州、寧波還有餘姚的500名誌願者,僅用兩天時間,就在上海和餘姚之間搭建起了一條從籌集、運送,到接收、發放的完整通道。
當關注的眼睛還在北京、昆明、西安、沈陽,關注的念頭就已經傳送成等待閱讀的微信的紅點,變成未讀郵件的黑色提醒線,變成微博裏的轉發評論,變成手機裏收取新信息的嘀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