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立於識海中,扭頭四顧,不禁為之愕然。他置身於一片廣袤無垠的原野上,風吹草浪,起伏如波濤,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竟令他分辨不出真偽。這是何許樣的識海,又是何許樣的神念,若能為他所有,前途不可限量!
驚喜隻得短短一瞬,老乞丐旋即意識到一場識海中的激戰即將到來,他下意識抬頭望去,卻見申元邛驟然出現在眼前,手無寸鐵,雙眸跳動著兩點黃芒,一忽兒飛騰如煙,一忽兒回旋如水。老乞丐打了個寒顫,神情為之一變,咬牙切齒,眉心一團黑氣氤氳而生,刹那間失去控製,瘋瘋癲癲撲上前,腋下皮肉開裂,又伸出兩條胳膊,張牙舞爪,直欲將對方撕成碎片。
識海中的激戰持續百日,道法相爭,不死不休,但在現世不過是短短一瞬。曇羽子跌倒在地,老乞丐的險惡用心令她如墮冰窖,不寒而栗,她強打起精神不敢睡去,無論如何都要撐到最後,看清結局,卻見申元邛合上眼,眼珠轉了幾輪,又緩緩睜開,麵上現出疲倦之色,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咬緊牙關掙紮道:“你……你究竟是誰人?”
申元邛淡淡掃了她一眼,置若罔聞,舉步走到一旁,背靠樹幹坐下,攤開手腳,懶洋洋曬著太陽,什麼都懶得講。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疲倦,感到從未有過的滿足,消磨去天庭道法,令他元氣
大傷,但老乞丐強橫的神魂又是無可比擬的大補之物,之前所有的妖物神魂加在一起,也遠遠比不上此番收獲。
果然,修士才能真正將道法化為己有,那些冥頑不靈的妖物,縱然得了機緣也無法消受,不過是行走的資糧罷了。那老乞丐能奪取骨殖中一點道法,積少成多,聚沙成塔,神魂壯大如許,最終落到他手裏,坐享其成,省去了無數水磨工夫,譬如牛羊肥而入屠場,不失為一條良策。
申元邛合上雙眼,似睡非睡,心中琢磨著對策,不知不覺金烏西墜,玉兔東升,卻聽遠處傳來腳步聲起起落落,似有數人一路尋來,遲疑中夾雜著忐忑。他心中不覺一動,長身而起,卻見月光明明如水,照亮了荒山野地,開元宗出雲道長引了三四同伴,神情有幾分尷尬,硬著頭皮上前見禮,道明來意。
三人一路出城並未掩飾行跡,開元宗循跡而來,並非心存不忿,銜尾追擊,而是奉了代掌門穆長老之命,把話說開,消釋前嫌。出雲道長一番話,令申元邛不無意外,穆元雄神通不弱,卻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不知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不過他有意借曇羽子之手重立棲凡觀,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倒也省事省心。
他想了片刻,頷首應允,將昨夜一場爭鬥稀裏糊塗歸結為“誤會”,出雲道長聞言長舒一口氣,心中一塊石頭落地。說了幾句場麵
話,客套話,正待告辭離去,申元邛叫住他,說起建南城觀鶴樓鄧掌櫃年事已高,之前蒙他照顧,無以為報,請出雲道長贈他一粒延年益壽的丹藥,了卻前緣。出雲道長滿口答應下來,他早就打聽過鄧申二人的底細,一個是酒樓的老掌櫃,一個是珠寶商之子,不過是生意場上迎來送往的交情,區區一粒丹藥,舉手之勞,惠而不費,能與對方結個善緣,比什麼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