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穀糜搖了搖頭,大感失望,隨即將鐵猴拋在了腦後,不再過問,丁二郎卻牢牢記在了心中。他窺個空檔溜出去,尋了相熟的同伴,拐彎抹角打探消息,那鐵猴卻是得了急病,遲遲不得好,勉強吊了一口氣,已經很久沒有出洞了。
丁二郎問明地點,琢磨著猴頭喜歡吃果子,孤身一人攀上山頭,尋到一片油桃林,挑模樣圓顏色正的摘了十幾枚,脫下衣物包裹了,翻山越嶺來到鐵猴棲身的洞穴前。洞口清掃得甚是整潔,左右兩棵黑鬆嫋嫋亭亭,顯然柯軛牛等並未置之不理,隻是一股腥臭的氣息飄將出來,連山風都吹不散,顯出不詳的征兆。丁二郎定了定神,用力咳嗽一聲,伸長了頭頸向洞內打個招呼,意思是奉倉穀糜倉將軍之命前來探視,言辭甚是客氣。
過了良久,洞內傳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就此沉寂下去。丁二郎猶豫片刻,折了幾支鬆枝絞在一起,燃起一支火把,心翼翼鑽入洞中。腥臭的氣息越發濃鬱,中人欲吐,他屏住呼吸走了七八步,轉過一個彎,卻見一猴頭倒臥在石上,胸口炸開一個拳頭大的窟窿,血肉模糊,周身纏繞鐵鏈,一根根鐵釺刺入筋骨,深及髒腑,如同死去一般,沒有半點聲息。
那猴頭的腳下,滾了一根又粗又長的赤銅棍,煞氣氤氳,熠熠生輝。
丁二郎咽了口唾沫,輕手輕腳解開包袱,將油桃整整齊齊擺在石下,退後數步看了幾眼,乍一看像進貢,再一看像祭奠,心中不禁打了個咯噔。他偷眼瞧了一回,放低聲音,了幾句風屏穀中的局勢,言簡意賅,點到即止,也不知對方聽到了沒有,聽懂了沒有。
等了老半不見動靜,丁二郎正待告辭離去,鎖鏈忽然“叮當”一響,鐵猴眼皮隙開一條縫,看了他一眼,喉嚨口呼嚕呼嚕泛著血沫,順著口角淌到腮邊,滴落在岩石上,嘶嘶作響。丁二郎眨眨眼,福至心靈,告罪一聲,三根手指拈起一枚油桃,送到鐵猴嘴邊,觸及血沫便化為汁水,流入他口中。鐵猴費力地吞下一口血沫,嚐到些許油桃的味道,眸中閃過一絲光芒。
當日古佛迦耶施展無上神通,將送入深淵的三十六枚血舍利聚於極西荒蕪之地,列成星鬥之形,光陰回溯,滄桑更迭,撥開界壁送入一支大軍,赤日再升,西方之主樊隗重歸深淵,拉開了反戈一擊的大幕。然而對鐵猴而言,這卻是飛來橫禍,納於心竅深處的血舍利被憑空奪去,神通如鏡花水月,血氣反噬深淵之軀,從此一病不起,孱弱不堪,連鐵釺鐵鏈都掙不開,解不脫。
他成了一頭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