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瘴獸王被按在坑底,周身骨節劈啪作響,它並非沒有拚死一搏的底牌,也並非沒有拚死一搏的勇氣,然而佛光鎮壓,血氣潰不成軍,一股淩厲的意念刺入腦海,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獸王打了個激靈,後頸上那隻粗礪的手掌紋絲不動,金光吞吐,透出一縷冰冷徹骨的殺意,隻要它稍有桀驁,誅殺即當頭壓下。
如臨深淵,萬劫不複,九瘴獸王忽然福至心靈,按在後頸的威脅太過犀利,它不願賭,亦不敢賭,老老實實伏地不動,口吐人言,甕聲甕氣道:“願為大人效命!”話一出口,心中似有什麼東西砰然破裂,碎了一地,身為九瘴穀之主,向來稱王稱霸,沒想到也有哀求討命的一日,一時間羞愧懊惱,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碎了的東西,喚作“節操”,覆水難收,一旦碎了,就再也揀不起來。
魏十七抬起手掌,將誅仙金符收回,九瘴獸王如釋重負,仿佛去了心腹大患,這才確認對方並非虛言威脅,而是當真反掌間可取它性命。煉化兩枚血舍利,奪得一點佛性,從心所欲鎮壓血氣,果然有幾分門道。區區一頭妖獸,魏十七也懶得種下禁製,拍拍它的腦袋,隨意吩咐了幾句,那獸王連連頷首,四足騰起五彩斑斕的瘴氣,踏空而起,搖頭擺尾朝九瘴穀外飛去。
去往南方,助契染爭奪本命血氣,隻是順手為之,成固欣然失亦可喜,魏十七真正在意的是一路絞殺魔獸凶物,縱不及深淵九頭蛇、蛇盤穀凶獸、渡鴉崗樹妖,也須得是伏波江鼉龍這等獵物,才配得上他出手一回,奪取血氣,凝煉出一顆血晶的替代物來。
那石中凶物懵懵懂懂,不得其門而入,送了魏十七一場大的機緣,兩枚未經祭煉的血舍利,是再好不過的“原石”,然而魏十七修煉命星秘術,成就十惡星軀,早非一張白紙,雖將血舍利煉化,卻無從剝離其中蘊藏的一點佛性,隻能順其自然,納於“一芥洞”,供養在祇樹給孤獨園內,作為一宗降魔克邪的手段。
下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他並未太過放在心上。
九瘴獸王弄明白了背上人的心意,琢磨片刻,直投西南而去,一路瘴氣翻滾,煞氣衝,驚得方圓百裏雞飛狗跳,稍有些眼色的魔物,無不退避三舍,誰都不願拿命開玩笑。
悶頭趕路行了十餘日,遠處波光粼粼,水汽撲麵而來,夾雜著淡淡的土腥味,九瘴獸王長舒一口氣,扭頭向魏十七邀功道:“大人,前方便是南疆第一大湖浡泥湖,萬裏水域,百丈淤泥,湖中有三條大魚,號稱‘三霸’,都是生地長的妖物,血氣旺盛,堪稱一霸。”
放眼望去,好一片大湖,岸邊怪石嶙峋,千瘡百孔,濁水激起大大的漩渦,波濤洶湧,茫無涯際,直如滄海一般。魏十七舉目看了片刻,隨口道:“比起你來如何?”
九瘴獸王飛臨湖畔,落在亂石高處,肚子裏轉著念頭,終不敢胡言亂語,老老實實道:“聞名而已,沒幹過,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