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顆軍衣紐扣下》隱藏著少女的全部秘密。那位臉色如同大山般鐵青的連長始終不能理解的胸針和發卡,連同她們那些逃過了嚴格軍紀監視的紐扣下麵的野花,都頑強地表現著女性與生俱來的欲望和幻想。這些本應在繁華的都市和溫馨的燈下享受服飾和音樂的青年女性,如今隻能站立在荒涼的山脊化孝心和鄉思為飄向遠方的一隻風箏。她們有自己分內的溫柔和纖弱,她們優美的軀體裏搏動的依然是女性固有的心律與潮汛——
是女兵也是夏娃的姐妹
類似的情緒
是女性無法更改的
同期性潮汐
作為女性的詩人不僅能夠曲盡女性心靈婉曲動人之處,而且她能夠從女性角度恰當評價女性與異性相對立而存在的特殊心理。《寂寞兵站和女兵》便是這種評價的實現:很久沒有看到陌生人的兵站裏的男兵們看到了女兵,不僅是她們舞姿很美,連“肥大笨重的棉軍裝也很好看”。在《深山女兵》中詩人還為女性的活潑曼妙注入了相當嚴肅的思考:少女們深山十年付出的代價,是軍人檔案中幾乎相同的“單調的積存”。但她們無怨怪,更不願談論失卻——“作為女性軍人額外的失卻,我們楚楚動人的魅力早已融入、融入祖國每一個可愛的黎明。”
尚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她堅定地站在這裏,而且堅持從獨特的角度看自己有興趣的題材。尚方的選擇具有合理性,她並不單純地選擇女性,而且是選擇作為軍人的女性——當然主要是青年女軍人。青年女軍人顯示一種獨特的美:她們具有女性的一切(當然也理智地有著部分的隱藏),但又擁有作為軍人非女性的一切。作為女性,她們天然地溫柔、娟好;作為軍人,她們剛強而且顯示偉岸(盡管她們往往因未臻完美而遺憾)。
尚方顯然把集中“巾幗”與“英雄”於一身的審美實現當作了目標。她選擇的特殊審美視角,是通過陰柔這一基本色調而融之以陽剛的雄健粗豪,亦即對女性與男性的美力圖作神奇的綜合。在女兵方隊的行進節拍中,我們看到了這種綜合造就的魅力:從每個個體來看,她們秀美而有著豐富的情思;從整個方隊來看,卻有著非凡的氣勢。
由此想到了尚方的藝術風格:她多半不借詭奇的詞藻以炫耀。平實的語言傳達的女兒心,既溫婉含蓄而又坦蕩清亮。她表達的是青春勇獻的激情,卻憑借曲盡幽微的方式。尚方的詩卻也是剛柔的互補和張揚。她的詩質實如人而不免有點拘謹,取材如此,用語亦如此。這是不足之處。要是能夠再活脫靈動些,可能會導致一個新境界的出現。
尚方已經占據了好位置,有了好開頭,她的詩風穩定而有了自己的特點。現在輪到我們向她發問了:你已經進了幾個球,下一個球將怎樣踢,特別是當射手麵前築起了一道“人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