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妖婦剛才悄然退走,現在又不聲不響地現身,毫無疑問,她必然有所行動,而這行動必然是意外和可怕的。
她的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前刻的天空,眸裏充滿了惡毒的芒影,臃腫的身軀裹在寬大的一口織綿褸衣裏。
錦褸裏隱藏了什麼不得而知。
嶽震寰最困惑的是這對照明的“喪”字白紗燈是誰挑的?
杏姑和她的大嫂何以不見現身?
她們的下一步棋是什麼?
“你應該懂得安樂山莊的規矩?”太上目注金麵人。
“卑屬懂得!”金麵人躬了躬身。
“何以敢闖進來?”
“職責所在,隻好從權,請太上寬恕!”
“你知道此地出了事?”
“是的,原先運送金珠的兩名弟,屍體被人送到秘舵。”
“今晚一共多少人侵入?”
“連這小一共三個!”
“那兩個呢?”
“可能藏匿在暗!”
“什麼來路?”
“丹江白木山莊的漏網之魚,青龍寺方麵已有損折。”
“噢!”太上的臉色變了變:“這小也是白家的人?”
“可以說是的,關係很深。”
嶽震寰心頭大震,白木山莊在江湖上聲名赫赫,莊主白雲天又是俠名四播。照此判斷,杏姑可能是白雲天的遺孤,難怪有這等身手。
“白家全已放了河燈,還有漏網之魚?”
“是的,這是當初極大的疏失。”
嶽震寰的殺機立即熾烈起來,白家慘遭滅門,放了“河燈”,姑嫂劫後餘生,索討血債,自己介入這樁公案是正確的,不單是為了白家,同時也是為了無數的冤死同道伸正義,為江湖除毒瘤。
他同時也想到了辱沒師門助邪為惡的師姐馬玉花,那股憤恨更加如火如荼,清理門戶,代師正門規是無旁貸的責任。
“現在我就從這小開始,斬草除根!”寬大的錦褸鼓脹起來。
“太上請留活口!”
“為什麼?”
“暗還有他的同路人!”
“殺了他,他的同路人就會現身。”
“留活口作餌更好,也許其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內幕。”
“你能活捉他?”
“可以一試,如果不成,太上再下手不遲!”
“好,你就試試看!”
金麵人開始挪動腳步,迫向嶽震寰。
嶽震寰緊握著劍柄,殺機在心凝固成了形,像不久前擊殺巨人大寶時的感受一樣,“修羅快掌”演化成的劍招在腦海裏回旋,無比的信心與衝擊完全融合而為一,仿佛對手已倒在他的腳前,劍出人亡,毫無疑念。
金麵人迫近到一丈,八尺,五尺……
“呀!”栗叫聲,劍芒在燈光下一閃而滅,極快的一瞬。
金麵人沒倒,而他被點了穴道。
他完全不相信,但事實非要他相信不可。
金麵人用的是什麼手法?如何能避過根本不可能避過的一擊?
他心膽俱裂,腦海一下成為空白。
“哈哈哈哈……”太上狂笑起來。
金麵人再加上一指,嶽震寰栽了下去。
“本太上從沒聽說本幫有你這等好手?”
“太上過獎,僥幸而已!”
“你在幫所司何職?”
“總巡察!”
“你暫時留在本太上身邊護衛!”
“遵命!”金麵人深深一躬。
“他的同黨何以不見現身?”太上目光四掃。
“可能不敢!”
“誰點的紗燈?”
“當然是這小的同路人。”
太上挪步上前,走近大寶的屍體,居然流下了淚,她痛惜他的死,她要再找像大寶這種活寶已不可能。
他不能算男人的男人,隻能說是蕩婦**心目的極佳工具。
“切掉他的雙掌!”太上恨毒地瞪著嶽震寰。
“太上,暫時不要!”
“為什麼?”
“卑屬要利用他以虎製狼。”
“帶到裏麵再說。”
嶽震寰穴道被製,但知覺未失,完全清醒,他想不透杏姑姑嫂能進入山莊殺人點燈,為什麼在這種關頭不現身?
這一擒後果不堪想象。老妖婦將用什麼殘酷手段對付自己更是不敢想。
金麵人挾起嶽震寰跟太上進入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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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裏的小房間。
嶽震寰躺在床上,他已是功力全無,等於一個沒有練武的平常人,他還活著,但跟死了沒兩樣,他隻是在等待無法想象的慘酷結局。
現在可能已是第二天,外麵的情況他不知道,也不願去想,甚至他連杏姑也不願想,過去的一切似乎全已離開了他,絕了緣,思想已近於麻木。
輕輕的腳步聲來到床前,他偏過頭,猛可裏一震,他翻身下床站起,全身的血脈賁張起來,進來的赫然是師姐馬玉花。
馬玉花臉上帶著異樣的微笑,定定地望著嶽震寰。
“師弟……”她開了口。
“馬玉花,你已經沒資格用這稱呼!”嶽震寰激憤欲狂。
“關係是改變不了的,師弟……”
“住口,如果我功力仍在,我就劈了你!”
“但是你已不能動劍!”
“你來此目的何在?”
馬玉花斂了笑容,幽幽地道:“我來此地是為了盡姐弟之情!”
“哈哈哈哈……”嶽震寰狂笑起來,久久才斂了笑聲,目眥欲裂地道:“馬玉花,用不著假惺惺了,一句話,我不會受你利用,我也不在乎生死,你要盡姐弟之情很簡單,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
“我會殺你麼?”
“你不殺我比殺我更殘忍!”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加入鬼臉幫是不得已……”臉上出現了黯然之色,口角也在抖動,她象是盡力抑製內心的情緒。
“我不要聽,你已經不能算是人!”
“隨你怎麼說,我是在救你!”
“救我?哈哈……”笑聲突然刹住,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珠轉動了幾下之後,激聲道:“我明白了,你就是製住我的金麵人,雖然你故意改變聲音,但並不能完全改變,還有你的身材……”
“你想到了很好,我不否認,我這麼做是救你……”
“你還說救我?”
“師弟,如果讓本上出手,你絕對活不了……”
“鬼話!”
“信不信由稱,她身上那件罩身的錦褸,是件寶衣,可避水火刀劍,而她藏在褸裏的雙手,卻拿著致命的利器……”
“什麼致命的利器?”
“豹爪手套,爪上有劇毒,見血封喉,你一擊不能致她於死命,就得毀在毒爪之下。”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同門手足之情。”
嶽震寰閉上口,凝望著馬玉花,他不敢相信她的話,但又無法完全不信,隻要她還有一點人情,她是會這樣的。
在師門學藝的那段日裏,她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他也曾暗戀過她……
“你想要我相信?”
“你非相信不可,除了我誰也救不了你。”
“我現在功力已廢……”
“我可以使你恢複。”
“真的?”嶽震寰狂喜過望,心念一轉:“有條件麼?”
“有!”
“什麼條件?”嶽震寰的心又涼了下來,既然有條件,就絕對不是好事,說不定是根本無法接受的條件。
“條件簡單,第一,從現在此刻起,我們不再是師姐弟,無論人前人後,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許再提同門二字!”
“可以,本來我心目對你早已沒這兩個字。”牙齒咬了又咬:“聽口氣還有第二第三,說吧!”
“沒第三,隻有第二,你替我執行一個任務……”
“什麼,要我替你執行鬼臉幫的任務?”嶽震寰瞪大了眼。
“不錯!”
“什麼任務?”
“殺人!”
“殺人?”嶽震寰退靠床沿:“馬玉花,你冠冕堂皇說為了盡同門之誼而救我,原來是想利用我做殺人工具,告訴你,辦不到。”
“你不想恢複功力?”
“隻要不辱師門,不墮誌節,死又何妨!”他說得慷慨激昂,整個臉都脹紅了。
“嶽震寰,我不要你辱師門,也不要你墮誌節,要你殺的人是該殺之人,他們是本幫設在此地秘舵的弟。”
“你們自己人?”嶽震寰一屁股坐在床上,驚疑地瞪著馬玉花,心裏在想:“一個人要變,太可怕了,在記憶裏,她是個溫柔正直的女,現在不但加入邪惡門派,還要殺戮自己人,簡進是喪心病狂……”
“不錯,他們是本幫弟,自己人!”
“殺的理由是什麼?”
“無妨告訴你,太上在安樂山莊的行為,幫主極不滿意,而此地秘舵的弟全是她的親信,助長了她的驕奢淫惡,所以我奉令消除她的淫惡之源,而又不能讓她知道真相,正好有這機會由你代勞,你殺人不違義,不傷仁,又可死裏求生,何樂而不為?”
這番說詞嶽震寰不能不相信,鬼臉幫主跟那老淫婦是母關係,再邪惡的人也不能容忍母親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