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算是保守陣營現在掌控著釜山市政府,就算是和青瓦台同一陣營,可以釜山市長這個位置的緊要性,這位也是有資格拉杆子建立自己山頭的。這就好像首爾市長樸元淳一樣,他是靠著安哲秀上位的,可現在他真的會對什麼都不是的安哲秀繼續言聽計從嗎?想來,釜山市政府肯定也有自己的基本立場才對。
“肯定會聽得。”李庸觀黑著臉打消了對方的幻想。“宋康昊先生雖然是釜山人,卻常年在首爾,知道的不多就在世越號出事的時候,正好是地方換屆選舉,釜山換了個新的市長,而我們這位新任的釜山市長在很早之前就有一個綽號,你知道是什麼嗎?”
宋康昊默然不言,他是真不知道。
“樸氏忠犬!”李庸觀板著臉給所有人介紹說道。“徐秉洙,青瓦台那位在西江大學的校友,而且是選了同一門課的那種校友,親樸聯盟的核心,根本就是靠著樸氏才得以踏入政界的這種人,對於青瓦台的指示,隻會加量,而絕不會打折的!”
宋康昊的臉色也跟著變得黑了起來。
“還有什麼,金鍾銘代表你繼續吧!”李庸觀回過頭來朝金鍾銘示意道。
“還有如果釜山電影節還是要堅持的話,那在電影節開幕前他們會試著使用第二重措施,具體來說就是派出檢察官查賬!”
“什麼意思?”李庸觀登時警惕了起來。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金鍾銘攤攤手。“電影節幾百號執委,平日裏開個會什麼的,總得招待一下住宿餐飲吧?想查賬,總還是能找到點東西說道說道吧?”
“然後呢?”李庸觀難得在表情上露出破綻,他幾乎是獰笑了起來,但瞬間又收了回去。“查完帳以後他們要怎麼樣?”
“然後,在掌握了部分電影節賬目的不妥之處後,他們會直接公之於眾,以求獲取民眾的諒解。”金鍾銘冷靜的介紹道。“再然後,還會拿大放小,放棄法不責眾的眾多執委們,並以李庸觀委員長為首的執委會高層們為目標予以進一步的調查,並視這些人的表現決定是否正是起訴我很確定,青瓦台的那邊的熟人直接提到了你的名字。”
“這是要把我送到監獄?”李庸觀忽然再度笑了起來,不過這一次已經沒有了猙獰的表情。
“這是撕破臉了!”李滄東也笑眯眯的糾正了對方。“說實話,雖然有所預料,但我還是沒想到對方會那麼強硬。”
“還沒說完呢。”金鍾銘突然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們還有第三重措施,以及還不太清楚的第四重。按照情報,如果最終也沒能阻礙這部電影在電影節上出現的話,那麼緊接著,在電影上映期間,政府會做雙管齊下,一方麵買票鎖場,不讓人看到這部電影,一方麵還會讓民間保守團體以觀眾的名義起訴這部電影的製作人”
“什麼罪名?”宋康昊又一次沒能忍住。
“以不道德消費遇難者家屬,違背了基本的行業良性風俗的罪名。”金鍾銘坦然答道。“說實話,我也覺得遇難者家屬和失蹤者家屬會對這部紀錄片有截然不同的兩種看法沒有屍體就意味著事情永遠沒完,而找到了屍體,其中一部分人卻希望自己的孩子就此安息,這是人之常情。”
大餅叔再次愕然,然後旋即茫然了起來這部追尋正義的電影竟然變得不道德了起來?然而,他竟然無法反駁。
“第四重可能的措施是什麼?”林權澤突然遠遠的開口問了一句。
“不是很確定。”金鍾銘曬笑著回答。“據說青瓦台秘書室的金淇春秘書長還在研究,不過按照他們透露的少部分信息來看,很可能是要對電影界內部進行大規模的甄別,然後區別對待,采用打一派拉一派的手法,鼓動保守派的電影人在電影界內部去對抗進步派的電影人”
“金淇春嗎?”林權澤也跟著笑了起來。“那條老狗我早該想到隻有那條老狗才會這麼喪心病狂!”
所有人都在笑,大家的態度都很和善的樣子。實際上,這是下定決心後的某種從容。因為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青瓦台的一係列措施根本就不是觸動了大家的底線,而是要毀了所有人的根基。
金東虎不允許自己付出了幾十年心血的釜山電影節失去經濟基礎,淪為二流;李庸觀不允許自己堂堂一個中央大學藝術大學院院長以貪汙的名義被調查,然後身敗名裂;宋康昊不允許這部紀錄片的製作人因為自己的善意幫助,反而淪為被道德指責的對象;李滄東和林權澤更不允許好不容易他們花了幾十年捏合在一起的韓國電影人被人為的政治分化為兩派
那麼事到如今,隻有全麵開戰一條路了。
“先發製人,打亂他們的步驟!”李滄東點了點桌子,給出了總體上的應對方略。“然後朝這些人展示我們的強硬與力量。”
“我回去就盡全力主動宣傳這部紀錄片。”李庸觀仰著頭答道。“然後會清理賬目,等著他們來查,執委會也會做以新的預算來安排今明兩年的電影節。”
“還要把這件事情捅到國際輿論上。”李滄東補充道。“鍾銘?”
“我知道了。”金鍾銘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交給我,美中日歐嘛。”
“我去跟文化部的老朋友們聊聊。”金東虎也主動了起來。“這張老臉還是有人會賣麵子的,我得告訴他們,不能因為某些權勢人物的獨斷專行,就把整個韓國電影推到對麵去,更不能輕易毀了曆代電影人的心血所在!”
“我也去。”李滄東用手指抹了下光滑的會議桌麵。“我們兩個一起去的話,我倒想看看文化部裏會有什麼人敢同時不給我們麵子?而且,這樣的姿態也能讓他們明白一些事情。”
“那我也去和文顧問談談。”宋康昊勉力說道。“一定會盡全力給大家爭取到一定的承諾。”
“承諾肯定會有的,關鍵是力度。”李滄東淡定的答道。“別看他現在到處點火,一副主動進攻的派頭,可實際上他現在還是處於極度的劣勢。再說了,在野黨又不隻有他一個在釜山開養雞場的人,還有一個在首爾大教書的存在呢。所以你告訴他姓文的,要是他不願意給我們一個滿意的承諾,鍾銘就會去請安教授來這裏坐一坐反正大家都是教授嘛,共同話題也多一點,說完電影說不定還可以一起聊聊魯迅什麼的。”
“是”大餅叔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鄭進周那裏怎麼說?”忽然有人問到了一個關鍵問題。“這位可是個關鍵人物。作為電影振興委員會的委員長,他本身就是官方在電影圈的正式代表,手上也握著絕大多數的政府撥款,而且還是電影人總聯合會的執委,大鍾獎組委會的實際運營者這種人,不該先盡量爭取一下嗎?畢竟電影振興委員會,本來就是當年政治運動中官方和我們的妥協成果,他是有理由帶領整個電影振興委員會站到我們這一邊的。而一旦他能過來幫忙,局勢就完全不同了!”
聽到這話,不少人都低頭思索了起來。
“岷植說的很有道理。”隔了一會,安聖基歎了口氣,率先開口回複了這個建議。“但是問題在於,從鍾銘接到電話開始算起,已經很長時間了。他接到命令,然後把這些訊息通知了電影振興委員會內部的人員,卻始終沒聯絡我們為什麼?但凡有點心思,哪怕是騎牆的心思,也應該跟我們通個氣吧?”
“電影振興委員會那裏,就交給我和安聖基老師來負責吧!”金鍾銘也忽然開了口。“我們師生二人在那裏麵經營的時間不短,底下不少人都願意聽我們的意見,我們可以試著去影響他們這次,有人願意聯絡我透露情報就是一個明證。至於鄭進周委員長他那裏我們當然也會盡量爭取的。”
“還是不要抱有超出實際的幻想為好。”李滄東作為這裏的臨時總指揮再度曬笑了一聲。“不過,崔岷植先生的話倒是提醒了我們,從電影人總聯合會的角度來說,我們還必須要做好集體抵製大鍾獎的覺悟甚至不用覺悟,隻要振興委員會一有動作,我們就直接宣布並組織抵製活動,打他個暈頭轉向再說!”
“沒問題!”
“可以。”
“就該如此。”
“不讓他們感覺到疼,又怎麼會知道我們的力氣?”
“那就這麼說定了?”隔了幾秒鍾,眼看著不再有人說話,作為會議的發起人,金鍾銘很自然的開口問道。
眾人當然明白,這是問還有沒有補充,如果沒有,會議就可以到此結束了的意思。
“當然。”李滄東環顧一圈,看到沒人繼續說話後點了點頭。“先這麼做好了如果事情有波折,咱們可以隨時聚到這裏再商量一下。”
“那就這麼說定了。”金鍾銘急促的點了下頭。“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樓下有家米粉不錯。”
“哪還有心思吃什麼米粉?”金東虎老爺子對此嗤之以鼻。“釜山那邊的現在回去還來得及,盡快把賬目抹幹淨,然後留在首爾的別人我不知道,我現在隻想回家隨便吃點熱乎的,然後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一早就得忙活起來了。”
不止是金東虎,其他人儼然也都沒有什麼繼續留下來的意思,於是金鍾銘隻能連連點頭,然後目送會議室裏眾人走的幹幹淨淨又或許不是那麼幹淨。
“鍾銘,你跟我說實話,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故意整出來的?”拖在最後崔岷植,忽然回頭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金鍾銘微微一怔,然後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建議:“前輩去吃米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