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戰役
當我們在青龍山一線阻擊了敵人向北方的大規模進攻後,誌願軍各部隊奉命積極做好發起第五次戰役的反攻準備工作,這時候已到了1951年的4月份。初春的三八線一帶,因受海洋氣候影響,晚間仍然冷風凜冽,寒氣襲人,棉衣還不能脫去。天氣轉暖時,我們就把棉花抽掉,作為夾衣穿,再戴上用鬆樹枝紮的防空帽,身穿防空偽裝服,野外隱蔽時每個人都變成了一棵“小鬆樹”。
1951年4月22日黃昏後,夜幕灰灰,出現了大戰前夕的片刻寧靜,部隊靜靜地向臨津江邊運動,偶爾聽到有規律的遠射程大炮聲,在左右或身後的某處爆炸。這種臨戰前的氣氛,使初次參加戰鬥的人不由得膽戰心跳,毛發直豎,每個人都默默告誡自己不要怕,但總是鎮靜不下來。我們搶渡的這段江麵有40多米寬,水流湍急齊腰深,敵人還布有鐵絲網和地雷,江對岸有一道20多米長的斜坡,當我們涉水過江後,由於人身上帶的水淌到路麵上,使得坡麵泥濘光滑,因此過江後無法迅速衝上江坡,疏散隊形,戰士擁擠,而敵人的遠射炮彈在江麵上空頻頻爆炸,造成部隊較大傷亡。
第五次戰役前我們回民班因為傷亡減員,已不能成建製了,這時我被分到炮一班,過江時緊跟在連部的後麵。淌過江岸隊形已亂了,步兵、炮兵混在一起,班長就命令各炮手抓住炮騾子鞍子衝上坡去,並朝頭炮騾子肩骨處打了兩拳,騾子一發威,踏開一條路,把我們一組四人都帶上了坡,在全連前麵衝到一小山峁下隱蔽,約10多分鍾連隊才跟上來,迅速疏散到指定的隱蔽地點。部隊衝過臨津江後,在夜幕的掩護下,隨即向敵前沿陣地發起了猛烈的進攻。戰鬥打得異常激烈,曳光彈像螢火蟲在夜空中飛來飛去,當時我們團的副團長、團參謀長都在率領突擊連隊進攻前沿陣地時相繼犧牲,直到拂曉前敵防線才被全麵突破,敵人倉皇後逃,整個陣地也出現了暫時的寧靜。太陽從東方慢慢露出了光輝,這裏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平靜。片刻寧靜後,陣地上空突然出現了一架黑色飛機,既不掃射也不投彈,戰士們議論說這架飛機倒悠閑,殊不知這是敵人的前沿陣地偵察機,當它發現了我軍的隱蔽目標後,速將地形、方位通知給敵炮兵,到了10點鍾左右,突然聽到敵陣地後方隆隆大炮吼聲,瞬間炮彈就在我們炮連隱蔽的山坡上爆炸,這時戰士們急忙躲進掩體。當敵十多排炮彈打過後,我才發現身上蓋了一寸多厚的土,兩隻耳朵嗡嗡作響。我翻起身喊旁邊掩體下的戰友萬謙慶、小劉,一連喊了幾聲不見回音,爬過去一看,他倆的掩體落了一發炮彈,二人被炸得血肉橫飛,看到此景,頓時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使我第一次感到戰爭的可怕。我忙喊劉寶森(我們兩人為一戰鬥組),劉寶森命令我趕快待在掩體裏並再深挖工事,不要亂跑,後來劉寶森說,我還曾問他“我的頭在嗎”。一時傳為笑談。黃昏後,在夜幕的掩護下,我們掩埋好犧牲的戰友,並用木牌寫上部隊番號、死者姓名,留給膳後部隊處理。又繼續前進,當備馬鞍時,一清查被炸傷十多頭,火炮已無法全部牽引馱運了,團部命令丟棄兩門炮,每排隻攜帶一門火炮出發。4月25日,經過兩天三夜的激烈戰鬥,前鋒部隊攻到了漢江沿岸,這時遇到了敵人的頑強抵抗,再加上我軍後勤供應困難,部隊隻好奉命停止強渡漢江的攻勢,我們炮連隨團指揮部轉移到當地政府所在地附近的一個山坡裏隱蔽,約下午4時許,空中又出現了12架敵戰鬥轟炸機,經兩輪低空盤旋後,開始向我們團直部隊隱蔽的陣地俯衝掃射,然後是炸彈、汽油燃燒彈轟炸。當第一輪轟炸後,相隔10多分鍾,第二批12架敵機又輪番轟炸,這是我們入朝以來遭受的最大的一次空襲,敵機欺負我軍沒有高射火器,就順著山溝貼著房頂,抹著樹梢盤旋轟炸,猖狂至極,造成了部隊重大的傷亡。因為目標已經暴露,團部司令轉為積極防空,由步槍、輕重機槍組成火力網對空射擊,果然一架敵機中彈,歪歪斜斜向南竄走了,其他11架又盤旋了一圈也飛走了。
西沉的太陽在隆隆的大炮聲和嗡嗡的飛機吼叫聲中慢慢墜落,夜幕又降臨了,部隊迅速離開了白天已暴露的陣地。4月28日,第五次戰役第一階段的穿插、分割包圍殲滅敵人的戰鬥任務基本完成,轉入陣地防禦,同時補充彈藥給養。一八九師奉命在議政府一線阻擊敵人,為戰役調整贏得了時間。5月16日,部隊又奉命在西線作佯攻漢城的姿態,以牽製美軍主力,配合東線誌願軍向敵發起第五次戰役的第二階段進攻。
轉移東線 鐵原阻擊
5月下旬,一八九師奉命由西線東移,當進至北漢江與洪川江之間地帶後,完成了助攻任務。部隊奉命後撤休整,但我們在後撤中,敵人緊緊咬住不放,此時部隊亟需補充口糧彈藥,其實敵人已發覺了我軍的意圖並抓住我軍正在補充給養的空隙,向我軍發起猛烈的反攻,而我們有的部隊卻斷糧無彈,處於撤不出來的危急中,戰局對我們十分不利。盡管如此,根據戰場變化,本已奉命撤出戰鬥進行休整的一八九師,又被改命返回鐵原地區阻擊敵人,掩護友軍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