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閻綱的評論,是一種難得的精神享受,從中不僅可獲義理之妙,而且可得情性之趣,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對他的評論作過如下的描述:“仗義執言,不避鋒芒,義憤中深含識見;實話巧說,不落俗套,平樸中自有文采。”這既表達了我對他的評論風格一些體認,也道出了我喜歡他的評論的內在緣由。
如今再讀《餘在古園》,他文中的“義憤”無減,“文采”依然,不變中有變,變中又有不變,端的一副“立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勇姿,令人可佩、可敬。
他堅持反“左”不動搖,不管是一種社會思潮還是一些個人作為,也不管你披著什麼樣的華麗外衣;他堅持“打假”不手軟,無論你是混跡於評壇,還是行騙於文壇,隻要是他遇上了,看到了,一般既不忍讓也不饒恕,操起批評的武器必揭露於光天化日之下不可。疾惡如仇至此,表明的是他的因無偏而無私,因無私而無畏的勇氣、義氣與正氣。
閻綱恨其所恨,又愛其所愛,對老一輩作家冰心、馮牧、楊沫、韋君宜、朱寨,對同代文人潘旭瀾、王充閭、王智量、劉成章、費秉勳,以及後輩新人程海、陳建功、張慶豫等大批作家,又以滿腔的熱情歌其新作,頌其才情,字裏行間充滿了推襟送袍的真情實意,真是抨擊邪風義無反顧,推評新作不遺餘力。而這涇渭分明的愛與憎,一同托出的是他那強烈的責任心和難能的使命感。
如果說閻綱較之自己的過去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大概就是他開始以較多的精力涉足於散文、隨筆的寫作。我向來認為評論家多幾副筆墨是好事而不是壞事,而閻綱那雜文化的評論使他更有條件進軍散文領域。事實上,作為評論家閻綱的散文創作,仍是魂係人文,心在批評。因而他的此類篇什,完全可以看作是評論性的隨筆和文化性的散文,它既把散文的內蘊強化了,又把評論的文體延展了。
如今,評壇與文壇都較之過去發生了較大的變異,有人不再看重曾領一時風騷的以閻綱為代表的社會學批評;其實,在文學批評中,更重要的是知識分子的人文立場,而並非花樣翻新的批評方式。閻綱以意識形態上的反“左”,職業道德上的打假和藝術創作上的扶新,表現出了一個知識文人在社會和文化轉型之中的清醒、冷靜與正直,這是社會良知之所在,也是閻綱的價值之所在。
同閻綱的其他評論集一樣,《餘在古園》既生動記錄了閻綱自己在評論曆程上新的跋涉的足跡,也忠實地映襯了他所置身的社會和文壇的某些側影,從這個意義上說,《餘在古園》屬於這個時代的閻綱,也屬於閻綱的這個時代。
企望《餘在古園》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1996年6月26日於京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