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文烏石農場(六師十團)

2006年的5月,海南農墾局邀請部分老知青重返墾區,舉行大型回訪聯誼活動,我也幸運地成為其中一員。在聯誼會上,大家問我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你們是怎樣到海南島的?”每當這時我總是笑著說:“一言難盡。”

我不知道,當時有多少西安的年輕人和我一樣穿過海峽踏上了那片美麗神秘的土地,隻是覺得他們大多數人可能和我一樣都有一段不平常的經曆,內心都隱藏著許多無法說清的秘密。

我的父母都是參加革命多年的老幹部。“文革”前,我也一直在平靜的生活中長大,而且從小學起就是學生幹部。也許正是這種家庭熏陶和正統教育,自己曾自認為是一個堅定的布爾什維克,對共產主義有著虔誠的信仰。“文革”開始後,我也和大多數人一樣瘋狂的投入了那場運動,並被同學們選為校“文革”主任,成為風雲一時的人物。可後來,隨著形勢發展,父母被關進牛棚,我們的組織被瓦解,學校還出現了批判我的大字報。麵對突如其來的變化,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感到巨大的壓力。當時,隻想走得遠遠的,讓生活重新開始,隻想到最艱苦的地方,像父輩們一樣做革命的苦行者。

在海南,我生活了三年。三年,我企圖用汗水衝刷自己心中的苦悶,也企圖用行動證實自己的忠誠。三年,我付出了一個年輕人最純真的情感,也得到了海南人最無私的回報。農場領導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接納了我。對我們這些“黑幫子弟”沒有歧視,沒有嘲笑,沒有另眼相看。農場的老工人為我敞開了寬闊的胸懷,給我生活上照顧,精神上安慰,讓我感到了生活的樂趣,人間的真情。

海南的生活雖然艱苦,但很愉快、很溫馨、很充實。在那裏,我入了黨,評上了先進,得到了表揚。在那裏,我認識了社會,開始了新生。可後來我還是偷偷的離開了海南,在大多數知青還沒有返域的時候離開了海南。每當想起這些,我的心總感到深深的愧疚。總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不敢麵對曾經嗬護過自己的父母,不敢麵對曾經和自己共過患難的同伴。我愛海南、想海南,有時,真的又怕回到海南。

回首往事,有些是甜蜜的,有些是沉重的。當初選擇海南,有時代的鞭策、理想的追求,也有幻想的破滅、現實的逃避。回憶海南的生活,有興奮,有自豪,也有羞恥和悔恨。但不管怎樣,從那時起海南和我結下了永遠無法了斷的情結,海南的山山水水就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中。正像有些知青朋友在自己的詩中寫的“愛你、恨你、思念你,夢牽魂繞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