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曰:“輕重有數乎?”管子對曰:“輕重無數,物發而應之,聞聲而乘之,故為國不能來天下之財,致天下之民,則國不可成。”桓公曰:“何謂來天下之財?”管子對曰:“昔者桀之時,女樂三萬人,端噪晨樂,聞於三衢,是無不服文繡衣裳者,伊尹以薄之遊女,工文繡纂組,一純得粟百鍾於桀之國。夫桀之國者,天子之國也,桀無天下憂,飾婦女鍾鼓之樂,故伊尹得其粟而奪之流,此之謂來天下之財。”桓公曰:“何謂致天下之民?”管子對曰:“請使州有一掌,裏有積五窌,民無以與正籍者,予之長假,死而不葬者,予之長度,饑者得食,寒者得衣,死者得葬,不資者得振,則天下之歸我者若流水,此之謂致天下之民。故聖人善用非其有,使非其人,動言搖辭,萬民可得而親。”桓公曰:“善。”
桓公問管子曰:“夫湯以七十裏之薄,兼桀之天下,其故何也”?管子對曰:“桀者,冬不為杠,夏不束柎,以觀凍溺,弛牝虎充市,以觀其驚駭。至湯而不然,夷競而積粟,饑者食之,寒者衣之,不資者振之,天下歸湯若流水,此桀之所以失其天下也。”桓公曰:“桀使湯得為是,其故何也?”管子曰:“女華者,桀之所愛也,湯事之以千金;曲逆者,桀之所善也,湯事之以千金。內則有女華之陰,外則有曲逆之陽。陰陽之議合,而得成其天子,此湯之陰謀也。”
桓公曰:“輕重之數,國準之分,吾已得而聞之矣,請問用兵奈何?”管子對曰:“五戰而至於兵”,桓公曰:“若此言何謂也?”管子對曰:“請戰衡、戰準、戰流、戰權、戰勢,此所謂五戰而至於兵者也。”桓公曰:“善。”
桓公欲賞死事之後,曰:“吾國者,衢處之國,饋食之都,虎狼之所棲也。今每戰,輿死扶傷,如孤荼首之孫,仰倳戟之寶,吾無由與之,為之奈何?”管子對曰:“吾國之豪家頡封食邑而居者,君章之以物,則物重,不章以物,則物輕。守之以物,則物重。不守以物,則物輕。故頡封食邑,富商蓄賈,積餘藏羨,跱蓄之家,此吾國之豪也,故君請縞素而就士室,朝功臣世家、頡封食邑、積餘藏羨、跱蓄之家,曰:‘城脆致衝,無委攻圍,天下有慮,齊獨不與其謀?子大夫有五穀菽粟者,勿敢左右,請以平賈取之子,與之定其券契之齒,釜鏂之數,不得為侈弇焉。’困窮之民,聞而糴之,釜鏂無止,遠通不推。國粟之粟,坐長而四十倍。君出四十倍之粟,以振孤寡,收貧病,視獨老。窮而無子者,靡得相鬻而養之,勿使赴於溝澮之中,若此,則士爭前戰為顏行,不偷而為用。輿死扶傷,死者過半,此何故也,士非好戰而輕死,輕重之分使然也。”
桓公曰:“皮幹筋角之徵甚重,重籍於民,而貴市之,皮幹筋角,非為國之數也。”管子對曰:“請以令高杠柴池,使東西不相睹,南北不相見。”桓公曰:“諾。”行事期年,而皮幹筋角之徵去分,民之藉去分。桓公召管子而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杠池平之時,夫妻服簟,輕至百裏;今高杠柴池,東西南北不相睹,天酸然雨,十人之力不能上;廣澤遇雨,十人之力不可得而恃,夫舍牛馬之力無所因,牛馬絕罷而相繼死其所者相望,皮幹筋角,徒予人而莫之取,牛馬之賈,必坐長而百倍,天下聞之,必離其牛馬,而歸齊若流;故高杠柴池,所以致天下之牛馬,而損民之籍也,道若秘雲,物之所生,不若其所聚。”
桓公曰:“弓弩多匡□者,而重籍於民,奉繕工而使弓弩多匡□者,其故何也?”管子對曰:“鵝鶩之舍近,(昆鳥)(又鳥)鵠□之通遠,鵠(昆鳥)之所在,君請式璧而聘之。”桓公曰:“諾。”行事期年,而上無闕者,前無趨人,三月解□,弓弩無匡□者。召管子而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鵠(昆鳥)之所在,君式璧而聘之,菹澤之民聞之,越平而射遠,非十鈞之弩,不能中(昆鳥)(又鳥)鵠□,彼十鈞之弩,不得□擏不能自正,故三月解□,而弓弩無匡□者。此何故也?以其家習其所也。”
桓公曰:“寡人欲藉於室屋”,管子對曰:“不可,是毀成也。”“欲藉於萬民”,管子曰:“不可,是隱情也。”“欲籍於六畜”,管子對曰:“不可,是殺生也。”“欲藉於樹木。”管子對曰:“不可,是伐生也。”“然則寡人安藉而可?”管子對曰:“君請籍於鬼神。”桓公忽然作色曰:“萬民室屋,六畜樹木,且不可得藉,鬼神乃可得而藉夫?”管子對曰:“厭宜乘勢,事之利得也,計議因權,事之囿大也。王者乘勢,聖人乘幼,與物皆宜?”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昔堯之五吏,五官無所食,君請立五厲之祭,祭堯之五吏,春獻蘭,秋斂落原。魚以為脯,鯢以為殽;若此,則澤魚之正,伯倍異日,則無屋粟邦布之籍,此之謂設之以祈祥,推之以禮義也,然則自足,何求於民也?”